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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了80秒每公里,我送给他以后他说了一句话:周七,你真是花痴,服了。

后来这个笔记本被他转战全国各地带着,后来又被他带到法国去,我说你扔了吧,让你女朋友看到不好,显得什么似的,他坚决地制止了我,说这是他的初恋,要和保护大熊猫一样的保护起来,将来留给他孙子看,孙子都要看,让他们学习一下,在上个世纪,我们是这样谈恋爱的。

有一段时间他和我叫前妻。这外称谓让我非常反感,因为我们一没有结婚而没有离婚,叫什么妻啊,可是冯小唐说,在他的感觉里,他和我早就结过婚拜过天地了,就差生一孩子了,所以,他说,周七是我的发妻,现在,我们离开了,她就是我的前妻。他很游戏地讲着,而我在电话这边,听得泪流满面。

如果我不小心说出了我的秘密,那些合欢树会知道的,就像《花样年华》里的那个男人,他跑到吴哥窟对着树洞说他的秘密一样,很多个无聊的正午或者说黄昏,我假装看书,坐在合欢树下,其实我是在对着树说着自己的秘密——我爱上了冯小唐了,我暗恋他了,我想和他在一起呀……

合欢树(3)

尹瑟瑟在看过冯小唐之后说了一句最著名的话,可以,有几分姿色,也有那个劲儿,可是,亲爱的周七,我会看面相,这种男人,最薄幸。你看它的鼻子,有点尖,在相书上,这种人是奸臣,你看他的薄眼皮,单眼皮的男人不可信,相书上说,薄眼皮的男人诡计多端,而且,容易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你可爱信不信啊,我丑话说前头了……尹瑟瑟看过多少本相书呢,我后来终于明白她为何迷恋马拉多纳到这种程度了,相书上说,马拉多纳这种男人,始终如一,不好色,不和女人乱来,会坚定不移地爱一个人。后来,我特别迷信她这一套,常常会躲在她的小屋里看这些相书,如果你在1999年夏天看到两个17岁的女孩子躲在一间不叠被子的屋里,墙上到处是马拉多纳明星画贴的,小屋看相书,千万别奇怪,那是我和尹瑟瑟,我们正在研究自己的战术,用以对付自己看上的男生。

《孙子兵法》上说得好,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我后来才明白中国古代文化的博大精深,在爱情的初级阶段,它们就是我的指南针,就是我行动的方向,就是我要战胜对方的有力武器。

所以我出国的时候没带那些言情小说,也没带那些曾经我爱不释手的旧衣服,我带了一本《孙子兵法》,我和尹瑟瑟说,这本书,对付美国佬,照样有用。

在用了一段相书上说和子曾经曰过之后,我们就要分文理班了!

就是说,我有机会和冯小唐一个班了!

他学什么科我就学什么科!

他学理我就学理,理是我长项,他学文我就学文,虽然文不是我长项,我连地图的东南西北都搞不清,不知道是上北下南左东右西还是左西右东,不知道几大洲几大洋,不知道非洲和亚洲有什么区别,不知道汉唐与魏晋,我活得够不容易了,还要学立体几何还要暗恋还要看相书,我凭什么要知道那么多?

凭什么呢?

可我们要分班了!

我派尹瑟瑟去打探冯小唐学什么科,因为我自己折腾这么热闹,我和冯小唐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发生过一个眼神,更不用说握握手之类,这几个月,我基本上是自己折腾,从班里二十多名,飞流直下到三十多名,有一种国将不国的感觉,但我作文水平明显提高,我按照与何彩霞完全相反的写作思路给当时的《少年文艺》投了一个小稿子,我记得好象写的是春天,写我在春天如何蠢蠢欲动,如何和《立春》中王彩玲一样,到了春天,感觉风真的是不一样了,我就可想哭了,我知道自己是被自己给感动了……我写很酸,很抒情,很文艺,结果我收到了用稿子通知,可想而知这在一中的是多么轰动,因为一中没有人这样牛逼过呀,没有人才上高一就在《少年文艺》上发文章了,我当时就挺后悔,我应该投给《青年文学》呀,《少年文艺》听着多么小儿科呀,但我还是牛了一把闪了一道,至少校长知道我是谁了。

当然,当他得知我就是那个看《*》的小孩之后立刻就对何彩霞说,以后,还要正当引导。

何彩霞也因此名声大震,这个名声大震和后来湖南卫视那个《名声大震》节目基本类似,都说她教得好,看,人家教的学生写作文忒他妈厉害,都上了《少年文艺》呀。天知道我是因为和她背道而驰才上的《少年文艺》,不过我没有点破,因为,我没那么小人。

冯小唐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注意到我。

如果不是所有同学们对我指指点点,我估计他还不会注意到我。

感谢那篇叫做《立春》的散文。

在2008年,我看到了顾长卫和蒋雯丽两口子的电影《立春》,他们和我十年前写的作文叫一个名字,看到王彩玲执著地追求时,看着她自顾自地陶醉于自己的歌剧时,我忽然想起自己的一根筋,我想起我曾经多么多么地热爱自己的爱情,在17岁,在迷上一个叫冯小唐的时候。

我彻底被自己感动了。

是这篇文章让冯小唐注意到了我。

在我再次与他在红绿灯擦肩而过时,他叫住了我。

哎,他说,哎。

我不晓得是在叫我,因为我又要和风一样,“刷”就要从他面前超过去了。

哎,哎——他叫我哎。

后来他还是常常叫我哎,哎,就是我的名字。我说,哎,他大声叫着我。

他回过头,在六月的阳光下,他的黑发闪着奇妙的光泽,真动人,真像一株正抽节的植物,他嫣然一笑,露出洁白牙齿。

叫我吗?我问。

是,你是那个叫周七的吗?

我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想象了千百遍第一次如何和他说话,却是在红绿灯这里,以这样奇异的方式出现。

怎么了?我反问他,我的心扑腾扑腾地跳着,我一直记得那时的心跳,好象一台风车,永远地转着,速度那么快,又好象一台战鼓,咚咚咚。

我看了你那篇文章,写得挺好。

谢谢。我酸不拉几地回答。天知道我多不想说这个谢谢,我多想说,亲爱的,我天天跟着你,我知道你哪天穿什么衣服,我知道你有多少双李宁袜子,我知道你大概晚上十点半熄灯,我手里有你扔掉的笔记本和烂鞋……

可我却客气而冷漠地说了声谢谢,装大尾巴狼。

我们好象是一个院?他又说。

怎么会好象呢?我们本是一个院。

是,我说,我们是一个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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