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正月十五,南叙的孩子出世了。
这个极好的日子里,一个粉嘟嘟的可人儿来到了世间,苏东篱为之取命为“元宵”,苏元宵。
父亲差人来齐府送讯的时候,绿芜正在替我按揉昨夜里磕的包,所幸是雪地,又有齐长风那个垫背的,所以这才鹌鹑蛋大的伤。
齐长风却是没那样好运了,后脑勺上冒了个鸡蛋般的疙瘩儿,看样是伤得不轻。
可怜了他,本就生得不伶俐,如今又摔了脑袋瓜子,这到底也是件雪上加的事啊,我这样想着,不由得怜惜地看着齐长风。
“凤儿……为何……这样看我?”
齐长风原先是木头似地杵在我身后,看我梳妆,看我揉治头伤,而今见我瞧他一眼,竟像个姑娘家有些局促了。
“我看你……”一句‘我看你又还需要挑日子,选缘由吗?’在他期待不失克制、直白不失羞涩的眼神里,硬生生地在嘴边杀了个回马枪,缓缓地变成了:“看你……好看。”
“噗嗤——”
绿芜不禁失笑,两只大眼睛都笑弯了。
“………………”
我淡淡地瞄她一眼,这丫头愈发没形了。
“当真?”齐长风听闻,喜上眉梢,情不自禁,整个人都往我跟前凑了近来:“凤儿当真这样觉得?除此,凤儿对我可还有其他喜欢的?”
“噗嗤——小姐!”绿芜又一声俏笑,掩着小嘴儿道:“我想起来了!景迟那小子大早就不见影,准是躲哪里偷着懒,我寻他去!”
呵!这招脚底抹油,她用得炉火纯青了。
倒也不愧是我卿凤舞的贴身,够聪明。
“嗯——”
我悠悠地拖着音,红唇抿作一弯,心里的盘算却转了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始终找不到夸他的话。
这个齐长风,太为难人了!
“你……你的眼睛……十分好看。”
我半天憋出这句话,也算是功德圆满。
“还有呢?”
他步步亦趋,循循善诱。
“你的鼻子,和嘴巴,亦是绝美……”
不能同傻子置气,万不能同傻子置气啊!我在心底暗暗道,自己嫁的人,再难也得夸下去。
南叙产子,我须得回相府探视,走前也不必跟齐长风坏了兴致,糊弄过去便是。
想到这,我一心耐着性子答他,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子,使得自个儿从他宽厚的胸膛下钻出来,轻轻地透个气。
没成想,齐长风随着我也挪了一二寸,整个人如山脉般笼住我,一双眼像是潺潺的溪流水。
“你喜欢便好,”他沉着嗓音,竟有几分不同于他身份的魅惑:“凤儿你,可否让我……”
“不可!”不及他话音落地,我一脚将他踹出几丈远:“砰!!!”
这厮胆敢在我头上……啊不,在我身上打主意,我便教他见识何谓天高地厚,顶实在的地。
“我只是想……”
他怔怔地望着我,像极了受伤的狼。
“嘘,听话,想也不行。”
我缓缓地起身,理了理裙摆,一节纤细如葱白的手指放在唇上,教他莫要再说。
“是昨夜之事,”他薄云似的两片唇轻轻地错开,从中说出来的话也都温柔不少:“我只是想问一句,可否让我知晓昨夜,你去了何处?同何人吃酒的?又为何事而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