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还呆在这里!”她一见到乔治就说道,“啊!你这样下去,我们可要闹翻的,我的小宝贝。”
她向卧室走去,乔治跟着她。
“娜娜,你肯嫁给我吗?”
娜娜耸耸肩膀。这个问题问得太愚蠢了,她没有回答。她想对着他的脸把门猛然关上。
“娜娜,你肯嫁给我吗?”
她猛然把门一关。乔治用一只手把门推开,另一只抓住剪刀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紧接着,对着自己猛刺一下,剪刀刺进了胸膛。
这时候,娜娜感到出事了,转过身来。她看见他把剪刀刺进胸膛,气得要命。
“这蠢货!这蠢货!还用我的剪刀!……快住手,你这坏孩子!……啊!老天爷!啊!
老天爷!“
娜娜吓呆了。小家伙跪了下来,又刺了一下,随即直挺挺地躺在地毯上。他横在门口。
娜娜吓得晕头转向,拼命叫喊,她不敢从他的身上跨过去,被拦在屋里面,没法出来找人抢救他。
“佐爱!佐爱!快来呀……叫他快住手……真是愚蠢透了,一个孩子竟这样子!……他在自杀,还是在我家里!谁见过这种事!”
他的样子真叫她害怕。他脸色煞白,双目紧闭。几乎没有流血,只有一点点血,消失在背心下面。她决定从他身上跨过去,这时来了一个人,吓得她直往后退。在她面前,从客厅敞开的门走进来一位老太太。她认出那是于贡太太。老太太惊恐万状,没有说出自己的来意。娜娜仍然往后退着,手套和帽子都未来得及脱掉。她吓得要命,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护道:“太太,这可不怪我,我向你发誓……他要娶我,我不肯,他就自杀了。”
于贡太太身穿黑袍,面色苍白,满头银发,慢慢走过来。她坐上马车后,已经不想乔治了,菲利普的错误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想娜娜也许能去向法官们求求情,使他们感动。所以她想来央求娜娜,让她去向法官作些有利于儿子的证明。她见公馆楼下的门都开着,她就进来了,走到楼梯边,因为腿有毛病,她迟疑了一会。正在这时候,突然听见可怕的叫声,她就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到了楼上,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衬衫上有血迹,他是乔治,是他的另一个儿子。
娜娜用傻乎乎的语调连声说:
“他要娶我,我不肯,他就自杀了。”
于贡太太没哭叫一声,她弯下腰来。一点不错,那是她的另一个儿子乔治。一个儿子丢尽了脸,另一个儿子自杀了。她并不感到突然,她的一生完了。她跪在地毯上,不知道置身何处,也不看任何人,眼睛只注视着乔治的脸。她把一只手放在儿子的胸口,听听心脏的声音。她感到儿子的心脏还在跳动,便轻轻舒了口气。这时她抬起头,仔细瞧着这间房子和这个女人,似乎现在才回忆起什么来。顿时,她那茫然若失的眼睛炯炯发亮,她一声不吭,显得那样高大,那样可怕,吓得娜娜浑身颤抖。她隔着乔治的身体,继续为自己辩护:
“我向您发誓,太太……如果他的哥哥在这里,他会向您作解释的……”
“他的哥哥贪污公款,坐牢房了。”老太太冷漠地说道。
顿时娜娜透不过气来。究竟为什么发生这些事呢?现在另一个居然又贪污了公款!难道这家人都成了疯子!她不再为自己辩护,仿佛不是在自己家里,只能听凭于贡太太发号施令。几个仆人终于跑过来了,老太太硬要他们把昏迷的乔治抬下楼,放到她的马车里。她宁愿把他杀死,从这座房子里运走,也不让他留下来。娜娜用惊愕的目光瞧着仆人们抬着可怜的治治,他们有的抓肩膀,有的抓腿。母亲跟在后面,现在她已精疲力竭,扶着家具往前走,仿佛她所爱的一切都化为泡影。到了楼梯口,她呜咽起来,回过头,连说两次:
“啊!你害了我们!……你害了我们!”
她没有说别的。娜娜坐着发呆,依然戴着手套和帽子。马车离去了,公馆里又恢复了寂静;她一动不动,什么也不想,唯有乔治自杀的事还在她的头脑里嗡嗡作响。一刻钟后,缪法伯爵来了,发现她还呆在那里。不过,她见到伯爵后,舒了口气,滔滔不绝地对他讲述这件不幸事情的经过,三番五次地讲事情的细枝末节,还把染上血迹的剪刀拿起来,做治治自杀的动作,伯爵听后,心里惶惶不安。她心里想到的是要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喂,亲爱的,这是我的过错吗?如果你是法官,你会判我有罪吗?……我并未叫菲利普侵吞公款,也未逼这个可怜虫自杀……在这些事件中,我是最倒霉的。他在我家里干蠢事,给我添麻烦,还把我当成坏女人。”
说到这里她哭了。她紧张的情绪略微松弛了一些,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很不舒服,她很伤感,无限忧伤。
“你也一样,你也显得不高兴……你问问佐爱,看我对这件事有没有责任……佐爱,你说吧,你给先生讲讲吧……”
女仆已经忙了一阵子,她从梳妆室里拿来一条毛巾,端来一盆水擦地毯,想趁血迹未干,把血迹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