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身子养好,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好了以后再说吧!”林牧之把碗搁置在一边的柜子上,不想多说的样子。可是安以若分明看到他似乎是征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讽刺,似无奈,仿佛还有心痛。可是他的心似大漠般纵深,她一点也琢磨不透。
林牧之什么也没说,拿了毛巾给她擦了手,帮她整好被子枕头,“你先休息吧,我回去换身衣服。”他从C市回来直接到了医院,还没来得及回家。
林牧之起身的瞬间,安以若忽的拽住他的手,仿佛是怕他是一去不回的。他转身迎着她的不安,“我就是回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瞒着爸妈。再说,你现在这样子,还是自家人照顾着好!”
林牧之不动声色地把安以若的手挪开,不再去注意她脸上的神色,小声地嘱咐了张阿姨几句就离开了。
安以若看着自己僵直的手,心里像被什么堵着。林牧之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他误会了,也介意了吧,一切的一切总是这样的措手不及。
寂寥的走廊,空旷的足音。
明明很安静,可是林牧之却觉得出奇的烦躁,于是干脆坐在旁边的座椅上,下意识地伸手掏烟,看到前边墙上那个醒目的禁烟标志,把烟连盒子一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翻出钱包中那张小小的四方照片,看着笑靥如花的安以若,不由苦笑。别人眼中无所不能的林牧之,可是在感情上却一事无成,连自己妻子的笑都要借由别人的相片才能窥伺得到。别说她的笑,就连她的的痛她的苦,他都注定不是第一时间能够分享的人。
照片的主人,安以若的爱人,自己的好友,原来顾煜城当年愿意为之死的那个人居然会是安以若。也只有这样,才能为安以若一次又一次在顾煜城面前的失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吧!因为顾煜城,安以若一次又一次的遮遮掩掩,编织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
爱情和友情的狭路相逢,命运果真爱开玩笑。他习惯了商场的尔虞我诈,现在却狠狠地被生活戏弄了一回,而他是不是该放手成全他们?
这么多天以来的消耗,安以若终究体力不支,难得好好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晕黄的床头灯,她睁眼适应了这光线才看清守在床边的林母,想来林牧之把她的事情都告知家里了。她看了看四周,却没发现林牧之,心中不免失落。
林母眼圈通红,拉着安以若手,抚着手背上那密密的针孔,声音都哽咽着:“你这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家里说。要不是牧之告诉我们,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你看看你,都瘦的不成样子了!”
“妈,对不起!我没好好照顾自己,才。。。”她一直都知道林母盼着抱孙子的心情,要不是她自己的一时大意,怎么会让希望落空?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干嘛,现在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你和牧之都还年轻,以后会有机会的!”
说着拿了旁边倒好的鸡汤,“都睡了一天了,饿了吧,先喝点鸡汤。过会陈妈就送饭过来了!”
她只顺势喝了几口,就没了胃口。林母担心的说:“你吃这么点身体怎么会好,要是牧之知道了,一定要怪我照顾不周了!”
听到林母提到他的名字,安以若才想起他之前只说回去换身衣服,可到现在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心里越发不安。“妈,牧之他人呢?”
“好像说公司有个临时的会要开,现在在公司吧。他说忙完了会过来的。”
安以若低低的“嗯”了一声,可是想起林牧之先前的神态,心里更加的不踏实。
那晚上,安以若让林母先回去了,独自守在病房的沙发上等着林牧之。
往事在心里迂回了千万遍,要说的话也酝酿了许久。可是墙上的钟不知疲倦的走了一周又一周,她也一次又一次的到门边探风,来来回回几次,最后还是昏昏沉沉的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被抱紧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安心的感觉,她知道那是林牧之,可是她累极了又困极了,拼命地想醒来却又睁不开眼。
直到第二天醒来,如果不是自己躺会了床上,对着一室的寂静,她以为昨晚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而已。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她平常惯看的新一期的杂志,连包装都没有拆。知晓她这个习惯的,不是林牧之会是谁,可是他为什么避着她不见,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护士照例来做早检查,小心的观察了安以若手上的伤口。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虽然身体消瘦不少,所幸伤口复合的不错。
作完例行的检查,护士小姐也免不了八卦:“安小姐,昨晚那位先生是谁?”之前那个温柔帅气的顾煜城,便在她们护士间传开来,没想到这个病房又来一个冷峻的男人。
“昨晚?”安以若的猜测越发肯定了。
“对啊,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走的呢!”护士小姐别有深意的说着。
安以若的脸上有微微绯红,“哦,那是我先生!”
“啊?那是你先生,那么之前的顾先生呢?”护士小姐似乎有点难以置信,觉察到安以若脸上尴尬的神色,才发现自己问的不妥,“安小姐,不好意思!那,我去下个病房检查了!”
连旁人都会误会,更何况林牧之自己。她一直以为,很多事情成为秘密对谁都好,可是忘记了,一旦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就成误会的根源。
痛的记忆(三)
林牧之没有想到,不过是两个礼拜不到的时间,安以若仿佛完全变了个人。她瘦得厉害,瘦得几乎只剩了骨头,整个脸庞小了一圈,一双眼睛憔悴而无神,一张苍白如雪的脸,神色疲倦暗淡。他不由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紧紧攥着自己的那只手,那么瘦,瘦到手指跟竹节似的,青筋条条,连指甲都泛白了。
想起顾煜城的电话,他到现在都后怕。他才离开多少天,她居然就出车祸了,虽然病情不严重,但是她的情况却不乐观,而他被困在C市寸步难行,好不容易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赶回来,却看到僵尸一样的她。
病房里的安静有些诡异,张阿姨看着这个陌生男人,怔怔的捧着粥不知如何是好。
林牧之把安以若小心地安置在病床上,转身接过张阿姨手里的粥,并对她说:“我来吧。”
鸽子粥,养气补血,米甜香糯,不烫不冷。
林牧之面无表情用勺子舀好递到她嘴边,安以若机械式地张口,却食不知味,小心翼翼的注意着林牧之的神情——他这样沉默的样子,比海啸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