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建恒帝那第三杯祝酒便此作罢,随着礼乐之声再起,看着身着轻纱薄裙的舞姬鱼贯而入,翩然起舞,众人的目光都渐渐被吸引去。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宴上渐酣,众人觥筹交错,依次祝酒间,气氛也被推到了最为热闹之时。众人欢声笑语,就连上座的帝后,那眉眼的笑意也从未退却。
这一刻,殿外的雪花簌簌下落,悄然地落在金色的琉璃瓦檐上,已然积了几层厚,在灯光的氤氲下,泛着微微的光芒。
殿外的静,与殿内的动更是相得益彰,只觉微风卷着雪花而入,仿佛俏皮地探头去凑热闹般,却未入门,便被挡在门外,悠悠掉下。廊下的红色绸灯摇曳,流苏随之而动,落下一片温柔的影儿来。
就在此时,倏然“砰”的一声,一束又一束绚烂的烟花在远处的烟波台升起,仿佛无数颗闪亮的流星汇聚在一起,直冲入天,随即轰然炸开,几乎引得耳边震震颤动,下一刻,那颗颗流星顿时炸开,却是色彩斑斓,仿佛舞姬手中七色的彩练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帝后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下了上座,只听得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拉开,众人皆走出乾和宫,来到台矶上。
各色各样的福寿烟花引得众人连连惊叹,这一刻,气氛已然烘托到了极致。
就在此时,一个紧张而仓促的低呼声倏然响起,虽被烟火的震颤声盖过,却足以落入众人的耳中。
“龄儿”
居于前的建恒帝也闻声转过去,当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原本浮在脸上的笑意顿时凝滞下来,人群中渐渐响起了惊呼声,而下一刻,便能听得醅碧和绛朱慌忙无措的呜咽声。
眼前让众人都惊住了,耳畔是烟火的轰然声,而方才还好好由长孙萧译贴身照拂的长孙妃顾氏此刻却是右手捂着凸显的小腹,似乎痛极了,手中紧紧攥住衣裙,近乎颤抖起来,就连那凸起的指骨也格外明显。
而在顾氏的身下,却能看到嫣红的血如梅花般落在裙上,斑驳刺眼。
此刻的长孙萧译早已没了从前的从容,看着这一幕脸都白了,全然忘却了众人一般,侧首便疾呼道:“传太医!传太医!”
话音还未落,萧译便一把抱起痛苦的长孙妃,这时便见建恒帝骤然发话道:“送去后殿!”
萧译闻声也知再回毓庆宫已来不及,当即便抱着顾砚龄朝乾和宫的后殿走去,在红色的绸灯下,一束烟花升起,炸开,却是正好印在顾砚龄禁闭双眼,痛到近乎扭曲的脸上,鬓边的发丝湿透了黏在耳边,衬的更是苍白的吓人。
耳边烟火声未停,众人却都是胆寒地看向了建恒帝,只见建恒帝此刻紧抿嘴唇,脸色说不出坏,却也绝对说不出好来。
在场的人皆知,今日长孙妃顾氏腹中的孩子若是没了,这个新岁便注定是一场杀戮和风波了。
而这见红,却几乎是没有什么好预兆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 母子不保
女子略显凄厉的呼声从里屋传来,负手立在殿外的建恒帝沉沉绷着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几分,嘴唇紧抿间,眸中难掩紧张与担忧,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吱呀”一声,几乎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只见小宫娥端着一个铜盆出来,看到帝后近乎严厉与逼视的目光,不由手中一抖,只觉得头皮发麻。
在她哆哆嗦嗦上前蹲身行礼时,建恒帝看到了铜盆中殷红的血水,携着血腥味直冲入鼻尖,几乎瞳孔一扩,负在身后的手不由一颤,只觉得仿佛一瓢冰冷的井水兜头而下,让他的脑中竟是一片空白。而此刻立在一旁,原本方才还勉力安慰他的元皇后,此刻更是惊得不由后退了两步,脸色顿时惨然,险些没站稳,幸得身旁的大宫女瑞春扶住,才没失了态。
下一刻,便见一个身影陡然朝屋内冲,元皇后认出来时,当即扶着瑞春道:“快拦下”
原本怔愣在一旁,显得有几分不知所措的宫人们闻声立即上前,虽是拉住了手刚触到隔门的长孙萧译,却还是极近小心翼翼,颇为恭敬。
“殿下”
“殿下,您不能进去”
……
萧译的步伐被生生定在门口处,即便站在门外,似乎也能闻到屋内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寂静之中,萧译紧紧攥着双拳,一双眸子直直看着紧闭的房门,似乎目光早已穿透这扇门,落到了屋内的顾砚龄身上。
殿内的各宫嫔妃看着这一幕,都默契地低下头去,不敢发一言,就在这安静的可怕之时,外面渐渐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转过门,全身落满了雪,尚还来不及抖的冯唯已疾步走了进来,而跟在他后面的,是同样一路风霜,看起来似乎走的太急,以至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何院使与吴院判。
今夜太医院内值守的正是吴院判,而何院使因着被建恒帝指定为替毓庆宫长孙妃安胎之人,因而在这将要临盆之际,便被特批留住在西苑,以便随时传召。
何院使与吴院判看着殿内乌压压的人,便觉得一种莫名的压力笼罩而来,当他们抬头看到了建恒帝阴沉难以言之的脸色上,更是心中“突”地一跳,连忙加快步伐走上来,将要行礼之时,便见建恒帝身旁被瑞春扶着的元皇后竟也一反从容镇定,此刻竟是语带急色的出声道:“此刻便不急着这些礼了,你们快进去看看如何了!”
何院使与吴院判一听,更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应声,转身便朝过走去,经过萧译身边时,二人都恭敬地弯腰颔首,下一刻,便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萧译的一颗心似乎都随之飞了进去,转眼定定看向屋内。
就在目光方落进时,便见面前的门再一次被关上,漠然将他抛在外面。
殿内再一次恢复了宁静,元皇后侧首间,看到建恒帝已站了许久,不由轻语劝慰道:“陛下,何院使与吴院判皆是太医院的老人,长孙妃母子必会安然无事的,陛下还是坐下来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