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喊叫着,一面向低矮的双扇门跑去,一推门,撞倒了两个在门外偷听的女仆。
沙气喘吁吁地走到壁灶跟前。熊熊火光在他那双牛眼一般突出的眼睛里闪闪跳动着。他抓住芦棒朝着铜碗敲了几下。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仆人应声而来,两掌撑地,跪倒在沙面前。
“今天晚上把这个女子弄到帐房中去。维齐尔⑤和大维齐尔⑥来了吗?”
“都在等侯你呢,圣明的国王。听候吩咐的还有邮政大臣和三位伊玛目。”
“扎阑丁汗还没有到吗?”
“宝座支柱还没有到。”
“让他们都等着。给我带一个理发师和几个擦背师到浴室来,让他们替我染染胡子、搓搓背。”
说罢,花拉子模沙向隔壁房间走去。瘦骨嶙峋、弯腰驼背、长着一双风泪眼的老仆人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枕头和棉被,叠好以后放进壁橱。地毯上有个物件在闪着亮光。老仆人俯下身去,捡起一把磨得锋利尖锐的像牙骨柄匕首。
“这是一把突厥蛮式的匕首。啊,这些突厥蛮人哪!他们的怒火就像毒蜘蛛‘哈拉…库尔塔’的毒汁一样让人害怕。这匕首该怎么办:是立即交给维齐尔呢还是藏起来?让我想想再说。”
沙将宽大的丝织灯笼裤的松紧带系紧,在肥胖的腰部缠上一条花格腰带,将一把装在银刀鞘中的腰刀别进腰间,将一件缎面貂皮大衣披在肩上。他小心翼翼地从壁橱中取出一顶细心缠绕而成的白色缠头,用习惯动作将缠头戴到头上,遮住他那几缕长长的白发。
沙握住冰凉的匕首柄,凝神屏息,站在门旁谛听起来。
“谨慎行事者永远要做好对付突然袭击的准备,王宫中黑暗的弯弯曲曲的小巷随时会有我可诅咒的敌人——巴格达哈里发偷偷派遣而来的伊斯玛仪派⑦的刺客会跳将出来……”
“维齐尔,你来了吗?”他低声问道。
“我早就在等候你了,我的国王。”
沙推开木头门闩,将门打开。他看到,在两盏昏暗的油灯下,他的近臣们弯腰俯首站在门口。
摩诃末光脚穿上夜里凉透了的硬邦邦的便鞋,向另一个房间走去。那里,早已有仆人们在等候着。一个仆人掌着陶瓷灯台,另一个仆人端着银制洗衣盆,第三个仆人捧着细曲颈水罐子。他们在水槽旁边侍奉沙洗完脸,让水流进石板地面的水眼中。第四个仆人伸出双手给沙递上一条绣花丝质长毛巾,同时给沙那双圆圆胖胖的脚上套上毛花袜子。
维齐尔趁花拉子模沙穿戴的时候,禀报了最新消息:
“外面天气很冷。夜里降了霜……三名伊玛目来到宫里,听候你的吩咐……行刑队长官也在等候你……昨天晚上由不里阿耳来了一支大商队。有三百骆驼,驮来一批不里阿耳上等山羊皮靴,运来一批斡罗思俘虏。这些俘虏尽管每天几乎可以吃到香油黍子粥,半路上还是死了二百多。在这支商队以前,还有过一支商队,但是遭到突厥蛮人的抢劫。很可能又是哈拉-孔恰尔下的手。”
“我要摧毁突厥蛮人的游牧地!不过,最让我不安的还是那些从巴格达来的香客们。没有发现来自巴格达的阿拉伯托钵僧吗?他们统统都是巴格达哈里发派来的间细,他们统统都想谋算我。”
沙穿戴完毕,沿着通常行走的道路走去:先穿过走廊,后登上螺旋石梯。维齐尔和打着火把的太监走在前面,为沙开门。最后,沙登上了石砌王宫望楼的最高层。
8 为伟大的伊斯坎德演奏“努巴”
在宫墙的平台上,顺着堞墙,成半圆形站着二十七个年幼的汗。他们是古儿、哥疾宁、巴里黑、范延、忒耳米等地区领主的儿子们。沙把这些青年和孩童作为人质弄进宫里,严加监视,使他们担任各地之汗的父亲不敢起来造反。此刻,这些青年和孩童们都拿着大鼓和铃鼓。
平台上还有一批拿着号角、乐管和铜镲的乐师。乐师旁边站着几位花拉子模大军的主将。
沙一露面,在场所有的人便大声欢呼道:
“信仰的保护者、不可战胜的国王万岁!”
沙用阴郁的目光将全场的人环视了一番。
“帖木儿…灭里在哪里?”
“我在这里,陛下。”
摩诃末出征时的经常随从,身体魁梧、性格开朗的帖木儿…灭里走出人群,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一个是沙的最小的儿子,最后所纳的钦察妃子所生,另一个是沙的孙子,系沙的儿子扎阑丁与突厥蛮女子所生。帖木儿…灭里把两个孩子放在身边。沙俯下身来,慈爱地拧了拧小儿子的面颊,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