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泽宇拿着几张打印好的简历,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校体育馆的门外,肩膀被人推了一把才回过神,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舍友,他故作轻松的开口:“哎,老张,签三方了没?”
“没啊!咱们班我就听说熊惠美签过三方,这两天都去实习了。”张运顺势坐在他旁边,递过来一瓶从会场拿出来的水,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笑着挠了挠头。
“她啊……研究所还是科技公司?总不能是主机厂吧,她吃不了苦的。”
张运听了他的猜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家是本地人,哪像咱们这么无依无靠只能找专业相关的工作,听说是转行去快销公司做管培生了。算了算了,老薛,不提她了,大家都没定下来呢,你别急,导员说这是正常情况,这才四月……”
说着说着,连平时最乐观的张运也沉默得说不下去了,薛泽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起在春风中各自想着茫茫一片的出路。
是啊,都四月了,还没找到工作,这可怎么办才好。
夜晚略微发凉的春风吹得人头疼,薛泽宇揉着太阳穴,看到大一的学弟学妹从教学楼涌出时相互闲聊的笑脸,不免想起刚踏进这所大学的时候,虽然是独自前来报到,但拎着行李箱的自己是多么意气风发,怎么会落到今日这样狼狈的处境呢?
想当年,他以680分的高分考了进来,报志愿时在查询许多资料后选了航空航天方向,这是校内历史最悠久的金牌专业了,总不会有什么错吧——光是网页上一排知名校友就晃了薛泽宇的眼,确认录取时,亲戚朋友听了都连连恭喜,说他前途无量。在这样的称赞中,薛泽宇到校报到,在军训时就竞选成了班长,与班里的同学称兄道弟,彼时他只觉得进了大学如鱼得水,真正开始上课的时候才知道噩梦刚刚开始。
基础课的难度一门比一门难,寝室里几个兄弟每天泡图书馆也就只能保证不挂,想刷绩点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比起课程难度带来的打击,他从其他学长学姐那里得到的信息更让人绝望,这专业根本不是看上去那么好——本科毕了业如果不想深造和转行,就只能从研究所里去找工作,待遇不行,工作也忙,为什么这些事在报志愿时没人告诉他呢?
半个学期之后,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知道这专业什么情况了,因此所有人都为了转专业的资格开始努力学习,薛泽宇没卷赢那几个天赋异禀的大学神,只能留在这个专业继续煎熬。
虽然泡图书馆有些辛苦,但薛泽宇凭借他那张俊俏的脸还是赢来了风花雪月的体验,张运提到的熊惠美就是他的前女友,也是系里少有的四个女生里最漂亮的一个,家境优渥,两人在一起时,薛泽宇一度以为自己再次走上了人生巅峰,只可惜熊大小姐的脾气不小,他那时又年少轻狂,一起打游戏时因为输赢的问题吵了一回,说分手就分手,从大三上学期到现在就没再讲过话,连带其他三个妹子也都对他敬而远之。
到了毕业季,果然如学长学姐们所言,这专业本科毕业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好工作,秋招时的校招会上,在研究所的面试官说出待遇时,周围所有的同学脸色都不太好看,薛泽宇也有点难以置信,干笑几声拿出班长的担当确认:“您的意思是不包住、周六一般情况下需要加班,每个月到手只有六千?这个在B市有点少,我觉得可能不太能保障生活吧。”
面试官上午刚去另一个学校参加校招会,闻言有点不耐烦的解释:“年底会有年终奖,我们是项目制,努力工作就会收入更高。”
“但是租房就要两三千……”
“我们的待遇已经和你说清楚了。”面试官开口打断他,指了指旁边往桌子上放简历的同学,“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还有同学想咨询呢,其他同学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薛泽宇原本想找他理论,最终却因为不想闹得太难看忍了再忍,只好退到一边去,到其他公司去递简历咨询,大部分公司都只需要专业对口的学生,整个会场里,他们航空航天专业的学生果然只有那个研究所才是对口的,怪不得那面试官的态度如此强硬,想来是笃定了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那时张运也目睹了一切,两人回宿舍点了一顿外卖烧烤,配着可乐尽情的吐槽着这糟糕的招聘会。
“六千在B市活着都紧张!”张运愤愤不平吃着羊肉串,“我们考到这里就是为了拿六千工资的?这就是故意压价,要是我们妥协就输了!你放心吧老薛,秋招刚开始,机会有的是,等春招时他们就该求着要我们了!”
可是结果呢,几个月的投递石沉大海,零星几个面试接连失败,班里的同学似乎也接受现实了,该回老家的就回老家找工作,考公和考研的也有一些,最让人羡慕的还是他的前女友,能依靠家里的关系轻松转行,而他投了几家其他行业的岗位,全部都没有回音。
过去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想那么多。
薛泽宇拉起旁边颓废着的张运往食堂走:“吃饭去,食堂马上要排长队了。”
“哎哎,老薛,你别拽我。”张运赶紧整理了一下正装的袖子,“明天招聘会还要穿呢,别弄出褶了,至少给人留个好印象,万一有好运呢。”
“说得也是,先换个衣服再去吃饭吧,别弄脏了。”
好运哪有那么容易来的,一直到拍毕业照,薛泽宇都没拿到稍微能看得过去的offer,零星几个的薪资少得可怜,在高中同学群里闲扯的时候试探几句,还不如当时考得低一些却报了好就业专业的同学拿得多,那句话真是太对了——选择大于努力。
这几个月里,张运短租一间房搬了出去,在一个研究所当牛做马的实习,最后还是没转正,薛泽宇毕业后和他出去吃了顿火锅,两人在饭桌上大谈理想,痛批世道不公,回来的地铁上,两人的情绪渐渐低落下来。
薛泽宇叹了口气,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老张啊,其实我最近在试着写小说。”
“挺好的,老薛。”
“有的时候不得不为了收益写点跟风的,呵呵……我都不敢给你看,我怕你说我庸俗。”
“没事,为了钱嘛,能赚到钱就是好的。什么题材的?我也试试,我现在都快没米下锅了。”
“没赚到呀,不仅一分钱没有,还庸俗了——”
两人笑了几声,但都觉得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