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没见过皇上,只是以往因入朝的机会甚少,也很难有直接和皇上面对面说话的机会,才会不习惯见识所谓的“王者气度”。
“喱,总算来了。”皇帝面带微笑,却不会让人感觉可以擅自亲近;君临天下的气度,己能从这个登基不到三年时间,正值壮年的皇帝身上窥见一斑。
“传闻织染署署令早生华发,今天还是朕第一次仔细见到。”
“罪臣是病了才会这样。”最近来地牢“见”他的人都没有提起他的发色。雷观月都快要忘了自己异于常人的颜色了。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皇帝命令。
雷观月迟疑了片刻,才抬头。
皇帝打量了他苍白的皮肤和红铜色的眼睛。
“朕见过白子,卿和白子极为相近。”
“罪臣是生病。”雷观月再度声明。
“嗯,平身吧。”皇帝似乎也没有对白子有偏见。
雷观月双手交叠在胸前,垂首听从发落。
他不知道审议竟是由皇上亲自主持,而房里除了他和殷尚实以及皇帝之外,再无第三个人。
“夏御史人呢?”皇帝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回皇上,延诚尚在处理冯大人的案子,恐怕没那么容易抽身,是否直接进入正题呢?”殷尚实建议。
大唐能纳多元文化的风气,正是因为李氏皇朝拥有胡人的血统,作风多豪爽能纳人言,这点从当朝皇帝身上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这么办吧。若非夏爱卿说了想知道朕做的决定,朕才懒得等他。”皇帝一挥袖,态度不见随便,反倒有股爽快的霸气。
雷观月始终默不作声,是没有他开口的份,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那就……嗯……”皇帝提了个开头,突然皱起眉,思考了片刻,才道,“殷爱卿,你先说好了。”
他只负责宣布结果,直接提显得没头没脑,怕雷观月会以为他堂堂一国之君在骗人。
“是,那么先由微臣简单解释。”殷尚实掏出一本黑皮书册摊开,“雷观月,长安人,神龙元年入朝为内作使绫匠,隔年即斜封为织染署署令,同年行贿于当时的工部尚书,期间从太平公主党脱离到冯大人之下,而后行贿至今长达九年时间,无论是向上行贿或向下榨取,贿银的数目之庞大,实在难以估计。”
般尚实说到一个段落,觑了他一眼。
“对此,卿欲辩驳?”皇帝问。
“回皇上,全属实情。”雷观月始终低垂着脑袋,不辩不争。
“殷爱卿,继续吧。”皇帝又说。
还有?不会真的要把他收的贿银数目给计算出来吧?
雷观月心想自己除了被贬之外,可能还要被迫缴回贿银。无妨,这些都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能活着走出去就好。
假使不能,亦如殷尚实所言,不会有任何对他所珍爱的人们不利的存在了。如今他担心的是……
“八年前,淮水的疏浚工程一度因为中央政权的转移,遭到延宕,当时泗州居民历经了一场可怕的洪灾,赈银和粮食则因地方和中央的联系不当,无法运送到灾民手中,即使开了官仓也不够食粮,却有一笔没有注明来源的银两和粮食被送到当地父母官手中,成了急难中最先到达的援助。
“此后,哪里有不可预测的天灾发生,除了赈银外,总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笔不知从哪来的银两或粮食,这些援资经过微臣仔细的追踪调查,意外发现是出于雷大人手中。
“微臣于四年前开始调查的案件中,查得此情后,便开始暗中注意雷大人的动向,更确定一有贿银到达雷大人手中,很快会被其亲随送到有需要的地方,若天下太平,暂无天灾发生,即转送到乡间的书院,或者有需要的人手中。”殷尚实合上手中书册,对着皇帝欠身禀道:“要全部将贿银的数量加总起来,确实是一件难事,因为需要很多时间,倘若时间够的话,微臣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