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
谢青鹤便将伏蔚翻过身来,放在床榻上歪着。
他对伏蔚的处置不可谓不苛烈,然而,不管是捏断脊椎还是拘走地魂,都是不流血的方式。伏蔚歪着头软软地靠在枕头上,反倒是被伏传暴揍一顿肿起的脑袋最抢眼。
伏传心情非常复杂,看了片刻之后,突然走到伏蔚面前,冲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你才是脏东西!”伏传低声道。
“走吧。”谢青鹤到底还是劝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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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外边的宫人侍卫都退了六丈远,谢青鹤带着伏传离开,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他二人在伏蔚的记忆世界里并未虚度光阴,谢青鹤吐了陈年淤血,身上轻快了不少,伏传更是筑基建玄,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这时候的伏传就不是刚进来的小菜鸟了,学着谢青鹤一样,在侍卫面前嚣张突进,侍卫们也只觉得清风扑面,并未察觉到他的身影。
只是伏传心情不好,情绪低落。
离开未央宫之后,伏传闷头前行,越走越快。
在记忆世界的最后半段,谢青鹤去看伏蔚哄骗束寒云的过程,占据的时间并不长久。所以,伏传这会儿还沉浸在与刘娘子分别的伤感之中,很难自拔。
他与刘娘子朝夕相处近一年,已经习惯了有“母亲”的日子。
突然回到现实之中,冷冰冰的现实告诉他,阿娘死了十六年,白骨都已化成了灰。
还得面对陌生又熟悉的人渣亲爹。这时候的伏蔚早已不似当年年轻,也没了当初内媚柔顺的谄媚之色,看上去似是而非,是当初那个坏蛋,又好像不是当初那个坏蛋。
等到谢青鹤废了伏蔚之后,伏传的心情就更难以形容了。
血脉之间有一种很特殊的联系。
若是日夜相处,这种好感很可能会被了解或琐事怨恨磨平,渐渐淡去。
然而,多年未见的亲人之间,总会产生一种特殊的牵挂与好感。许多未曾蒙面的兄妹姐弟会因此成为情侣,酿成人伦惨剧,多半都坏在这丝神秘的血缘呼唤上。
伏传对着伏蔚,也有这种很难言说的神秘情愫。
这使得他无法对伏蔚狠心绝情、赶尽杀绝。
他心里很清楚,伏蔚是个坏蛋。
他也确实痛恨着伏蔚,痛恨伏蔚对刘娘子所做的一切,痛恨伏蔚犯下的一切恶行。
伏传一路朝着货栈方向跑,这会儿暴雨未歇,他也不肯避雨行走,很快就被浇了个落汤鸡。
好在谢青鹤给他编的小辫子挺扎实,啪嗒啪嗒的雨点扑了满脸,头发也滴滴答答地滴水,三个道髻还是稳稳地扎在头上,没有坍塌下来。
谢青鹤不得已跟着他往雨幕里闯,没多会儿就浑身湿透,袖子都重了几斤。
“你是要去哪儿?”谢青鹤终于忍不住提醒。
伏传仿佛没听见,啪嗒啪嗒往前跑。
谢青鹤只好继续跟着,一直跟到了货栈里,伏传一头扎进了厨房,准备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