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正在点香:“何事奇怪?”
“我们所处的世界,好像都没有魔类的存在?”伏传问。
不止是这个世界,他俩一起入魔的上一个世界,也全然没有堕魔之事。连那个时代的寒江剑派弟子,冼花雨祖师,对魔类也都是侃侃而谈却从未见识。仿佛大家都知道有魔类的存在,可谁都没有见过魔类的事情,全都习以为常,毫不奇怪。
谢青鹤回过头来,做了一个“全都在我胸口”的示意。
这就超出伏传的认知了:“不是我们那个世界的魔吗?是三千世界所有的魔都在——?”他用手做巨球状,在谢青鹤胸口糊了一遍。
谢青鹤点头。
伏传很早以前就知道大师兄辛苦,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从前还是太低估了这份难度。
他俩的谈话没有耽误睡觉的进程,不管是幽精还是爽灵都比不上完整的谢青鹤与伏传默契十足,谢青鹤把香盏放在帐后,伏传则爬起来将床帐解下银勾,两人各自掀开被子,钻进同一个被窝,一前一后躺下。
伏传熟练地靠在谢青鹤怀里,说:“我现在觉得好多事情都挺奇怪的。”
“嗯?”
“为什么九转文澜印可以在这里劈雷?”伏传问。
“九方封魔阵?”谢青鹤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入魔世界就像是魔类共生的某种特质,每个魔类都有一段使之堕魔的往事,修士若能为魔类解除心中症结,便可以破魔而出。
在谢青鹤看来,小胖妞的九方封魔阵就类似于某种介入的主宰,既然可以挑选魔类、介入入魔世界的时机和身份,那么,小胖妞想要接管雷劫,应该也不会是很艰难的事情?
伏传问了最重要的问题:“文师妹连雷劫都能左右,她也能管缵缵的天谴么?”
谢青鹤沉默片刻,说:“明日把缵缵接到紫央宫来。”
“不换皮囊,大师兄用陈丛不修之身,能看得出来端倪么?”伏传又问。
“看看吧。”谢青鹤的想法很实际。能不能看明白是两说,先确认缵缵会不会走背运、疯狂倒霉,再来确认天谴究竟来自何方也不迟。
伏传闭眼挨着谢青鹤躺了一会儿,始终睡不着,忍不住又问:“大师兄,文师妹是从天生掉下来的?真的是从天上来的?”
谢青鹤伸手轻拍了他一下:“睡了吧。”
入魔世界发生的一切,文澜澜都一清二楚。就算有什么困惑怀疑,也得出去了再说。
事实上,谢青鹤并不怀疑文澜印。文澜澜化人之后,一直在谢青鹤间里修行,与轮回树、多情不苦花同生共长。谢青鹤对她有一种无法解释的知悉与认同。
但,有些事情,文澜澜确实没有解释清楚。她是真的忘了?无法认知?还是不肯透露?
小师弟睡不着怎么办?谢青鹤贴合着自己的呼吸,用手轻轻抚摩伏传的背心,一下一下富有节奏,很快伏传就被他带跑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次日,谢青鹤与伏传都早早地去正殿问候,以备师父垂问诸事。
上官时宜跟小徒弟没多少共同语言,何况两人还存着几分心知肚明的尴尬,饭后没多久,伏传就告辞出来,去萧银殿接缵缵了。留下谢青鹤陪着上官时宜,师徒俩难得消遣无事,就坐着聊天。
夏赏哪里知道主人的皮囊里来来回回换了两茬儿,照着幽精的习惯来送酒。
谢青鹤早十多年就爱去飞仙草庐蹭酒喝,倒也不担心被师父嘲笑训责不知自制。只是当初幽精穿着陈起的皮囊,喝几盅也罢了,陈丛的皮囊年纪还小,脏器都还稚嫩,也不大适合饮酒。
反倒是上官时宜给他舀了一盅酒,说:“我也曾听江湖传闻,说你擅知百艺,艺则通神。原以为是你太聪明,不管什么看一眼就能学会。”说话就有些感慨,“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杂学手艺……这些年,你都在观星台抄经注疏,整理馆藏,太辛苦啦。”
谢青鹤笑道:“抄经注疏,整理馆藏,我也很喜欢,不敢称辛苦。”
上官时宜早就劝过他放松些去快活度日,谢青鹤倒也听劝,没多久就和伏传结侣定情,脸上重现容光。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谢青鹤是掌门,伏传是掌门弟子。上官时宜还记得幽精对伏传说的情话——那也是大实话,好玩的事情,总得带上爱人一起玩。可他俩都去玩了,宗门的事谁干呢?
不说上官时宜也不想干,就算他愿意重新出山,也没有权力倒行的道理。
叫伏传收徒吧?这事也不好说。
为了陪谢青鹤玩耍,就剥夺伏传掌权的未来,直接培养下一代,伏传会怎么想?也不公平。
上官时宜前后左右都想了一遍,没辙。再是心疼大徒弟,也叫他继续顶着吧。
“昨天小的在,我便没有问你。”上官时宜还给谢青鹤续了一盅酒,“为何分魂?岂敢分魂?若是为了修行,为了参悟天地至道、穷究生死之理,这也罢了。只为了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