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时钦所述,伏传拜入宗门之时,燕不切已经死在了山下,二人根本没机会见面。
燕不切此时的表现却很诡异,他好像从未离开过寒山,且全程参与了伏传拜入山门、修行成长的经历,对伏传的一切都很了解,态度更是热情亲切得没有半点见外:“好小子,怎么伤成这样了?”大步走过来,不等伏传说话,他直接就把伏传抱了起来。
伏传懵了一瞬,飞仙草庐本来地方也不大,平白竖起的屏风遮挡了里屋视线,燕不切抱着他往里走了两步,到了屏风后边,伏传才看见里面榻上坐着的师父和大师兄——
上官时宜与谢青鹤皆盘膝而坐,谢青鹤脸色苍白一魂难系,似乎随时都要脱壳飞去,上官时宜就在他身旁死死拽住他的左手,一直在运功封住四方屏障,方才拴住了谢青鹤的魂魄。
难怪燕不切说他脱不开身!
上官时宜若是松手,谢青鹤马上就要灵肉分离,皮囊瞬间崩溃。
“师父!”伏传忘了自己浑身筋骨尽断,急切想要过去。
燕不切紧赶一步,把伏传放在榻边挨近上官时宜与谢青鹤的地方,伏传心中焦恼,本就一塌糊涂的经络禁不起气行冲撞,即刻就有逆血上涌。眼看他就要一口血喷在榻上,燕不切已经在找抹布准备收拾残局,哪晓得伏传生生将那口血含住了——
师父和大师兄正在要命的时候,见面就一口血喷了师父满身,岂不是给大师兄添乱?
燕不切连忙递上一个痰盂,伏传才慢慢转过头来,将含住的这口血吐出来。
“师父,您休息片刻。我来。”伏传勉强坐了起来。他主要是皮囊受损,真元修为上的损耗不大,若是斗法打架肯定吃亏,在拴魂镇神方面反倒没什么妨碍。
他刚刚坐下不久,马上拉开真元屏障,缓缓去与上官时宜竖起的四方屏障接触。
上官时宜已经坚持了近三日,再有叶庆绪占据他皮囊时胡乱折腾,本就是极度虚弱时强行上手保护谢青鹤,这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感觉到伏传精纯强悍的真元屏障镶接绵延,他便将自己竖起的屏障一点点撤下,直到伏传完全控制住飞仙草庐的布防。
外围那一层屏障交接完毕之后,上官时宜才把谢青鹤的手交给伏传。
伏传手上筋骨也废了大半,上官时宜见他一只手软绵绵地根本没有力气,深为不忍。伏传以动用真元强行贯通了筋骨,将谢青鹤的收拽在手里,死死捏在一起:“师父,我拉住大师兄了。”
上官时宜方才松开手,原本鼓胀真元流转全身的状态霎时间干瘪下去,脸色瞬间灰败如腐。
“师兄。”燕不切上前扶住上官时宜,掏出一丸黄精喂他服下,“如何?”
上官时宜腐败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扶着燕不切的手下榻,一直走到侧边屏风后,燕不切准备热水服侍他洗脸,他要了茶水漱口,吐出来的漱口水一团血腥。上官时宜面不改色地擦了嘴,燕不切也只是默默看了一眼,没有吭声——上官时宜明显是不想惊动伏传。
若论医术,此地没有谁比上官时宜更精湛。他自己打开柜子吃了些药,重新回到屋内。
“你这身骨头又是怎么了?”上官时宜出声提醒之后,伸手在伏传肩颈上探了探,只觉得触手之处解释绵软如血肉,竟没有骨头的感觉,可见伏传连呼吸说话乃至于坐起来都靠真元强撑。
伏传余力尚多,只是不能脱身,说话倒不妨碍。他见了师父还有几分倒霉孩子见了亲人的委屈:“本想上天去追大师兄,飞到半空好似撞了泰山,直接就从万里之上摔下来……”
以伏传如今的修为,若是寻常伤患,应该早就开始恢复,过了三两日怎么也该有些起色,现在还是躺着不能动的状态,那是因为伤得不同寻常——天道所伤,不在五行阴阳之中,使人束手无策。
上官时宜有过入魔修行的经历,窥看过诸世界秩序差异,见识极其广博,伏传才说一句,他就明白其中因果,当即抽出玉色药笺,提笔配药:“我且想一想,问题倒也不大。”
伏传又问道:“师父,山上……好像人挺多。”
燕不切就站在一边给上官时宜研墨,闻言不禁笑道:“继圣小子是想问,早就该死的人为何又活过来了?不该在此的人为何纷纷现世?”
伏传根本就不认识燕不切,对他也没有多少敬畏之心,既然摊了牌,他也不客气地问道:“师叔恕罪。弟子确实不明白为何会有死而复生之事。何况,师叔去世时,弟子尚未出生,就算师叔死而复生,也不该与弟子相熟——这事委实难以理解。”
“为师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不过,应该与你大师兄脱不开干系。”
上官时宜写好方子,重新看了一遍,又开始涂改增减:“如今现身的全是与你大师兄关系密切的故人,近四十年故去的外门长□□有四人,李素秦、蒋训、孔钧都复活了,独有倪燮没回来。”
伏传眨眨眼。
他知道倪燮这个人,不过,倪燮在他六岁时就死了,印象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