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稀里糊涂去了乌龙潭,真就去照顾了一杯茶,上官时宜催他回观星台,他又懵懂回来。
“大师兄,恕我愚笨。实在没看出什么来。”伏传去找谢青鹤询问。
可见小师弟确实不会记仇。谢青鹤摸摸他的脑袋:“继续看吧。看不出来也没什么要紧。”
伏传顿时更迷茫了。啥意思啊?
次日,辰时。
寒江剑派除值守岗哨之外,内外门弟子、执事、精英、长老,尽数往祖师殿待命。
上官时宜与燕不切同时出席,就在侧席落座。伏传以掌门弟子的身份随侍,陪伴谢青鹤站在了祖师殿前。内门弟子则以陈一味为首,姚岁居次席,排在最前面。
“近日宗门内有一些议论,颇为激烈。说,将世外之人接纳到现世,会败坏世间伦常,引来不可测的祸患。”谢青鹤没有东拉西扯说堂皇高华的句子,开口便单刀直入。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人群中特定的几个人脸上,不是点名,胜似点名。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他说道理。
哪晓得谢青鹤的道理很简单:“这都是胡说。不会有什么祸患。”
全场鸦雀无声,依然在等着谢青鹤说道理。有了论点,总得有论据吧?开始吹啊,看看能不能让门下弟子们都心悦诚服。
“所谓世间伦常,不过是某些人排除异己的手段。此道理从何而来?又有谁能证明不合常理者便是祸殃?世间愚夫愚妇以伦常诛害异己也罢,吾等修士皆出类拔萃逆天之人,万千俗人之中,独秀此一支——吾等便是凡俗之‘异己’,何谈‘伦常’?”谢青鹤突然问道。
上官时宜指尖微颤,燕不切差点站了起来。
谢青鹤这番话太过分了!诚然是有人借口伦常行排除异己之事,但,直接就挑战伦常,说修士不必在乎伦常,这就超出了正常人能理解的范畴之外!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连姚岁等人都忍不住微微蹙眉,不大明白谢青鹤此言何意。
“掌门真人法旨圣训,吾等不敢存疑。抛开伦常此事不论,老夫只想知道,掌门真人如何得知,世外之人降临现世,于现世就没有任何祸患呢?譬如人的身体上强行生出一支猴子胳膊,人又怎能不死?人就是人,猴就是猴,二者岂能不分彼此?”外门长老师靖站了出来。
“因为我说不会,它就不会。”谢青鹤淡淡地说。
师靖皱眉道:“老夫并非不敬掌门真人法旨,只是事关世间伦常,还请掌门真人讲讲道理。”
“世俗之人说五伦,世外之人讲秩序。你所谓的伦常,想必也是说天地间的秩序。不在此世界的人不能存于现世,死去的人不该复活,太阳东升西落,四季花开花落……”
谢青鹤说到这里,大部分寒江剑派的弟子已经明白过来了。
“若遵守你口中所谓的伦常,寒江剑派就不应该存在,人更不该修行期盼登仙。你出生的时候就注定要死去,你生而为人就不应该力能举鼎、飞翔云外。如此乖戾伦常,难道就不担心自己会给世间引来不可知的祸患么?”谢青鹤问道。
师靖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一时之间竟然语塞,且有大为震撼的反应。
谢青鹤心中摇头,所以混了这么多年还在外门,骨子里就是怯懦“顺民”,岂有登天之志。
“于己有益时,乖戾伦常就是顺行天道。于己无益时,恰好祭出‘伦常’大棒殴打异己。如此攻讦同门,盘算私利,以我所见,不该存身世外清修求真,最适合下山争逐名利勾心斗角。寒江剑派创派至今已有万年之久,哪一年也容不得此等心浊口恶之徒。”
谢青鹤话音刚落,祖师殿前罡风顿起,曾经被他用目光扫过的四名长老竟被刮出列。
一切发生得很快。
这四人被无形的罡风困住不能动弹,不能言语,或跪或站在前排。
谢青鹤本想亲自点香,又怕一炷香插下去,祖师殿都要倒塌——他如今已经恢复了轮回大帝的修为记忆,寒江剑派历代祖师都受不起他的香火。思来想去,示意伏传代劳。
伏传照规矩点香祷告,请历代祖师垂听。
谢青鹤宣布:“今日上告寒江剑派历代祖师,以内斗、不睦、奸谗、蛊惑之罪,开革弟子徐弢、曾衍、李竹河、邵卿元出门。”
伏传将放着杯珓的托盘奉上,谢青鹤垂手三掷,皆是圣杯。
“废去修为,即刻驱逐下山。”谢青鹤吩咐道。
没有人求情。
所有人都知道,掌门真人没有抓错人,从一开始就肆无忌惮串联拉拢诸弟子、宣扬所谓乖戾伦常会引来不可测祸患的说法,以此排挤新拜入伏传门下的百余名内门弟子的人,就是这四位长老。
年轻一辈弟子里也有附和者。但,掌门真人并未清理年轻一辈,只抓了四名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