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看得到,那情愫下携着的审视,还有渐渐升起的愤怒。
“朕听闻,孝文太后生前,你很是孝敬,颇有来往。”
成贵妃闻言温柔地低颌,从善如流的回答道:“大兴以仁孝治国,臣妾无才,没有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那般管理后宫之能,只能于孝字上尽微薄之力了。”
似乎每一句话都轻飘飘的打在棉花之上一般,建恒帝眼角的笑意渐渐敛起,眸中的情愫渐渐融化,露出了冰冷的审视。
“这些年来,朕一直以为后宫之中只有你,是无所求的。”
建恒帝疲惫的吐出这些话语时,渐渐陷入回忆般复又覆下眼眸,唇角勾起几分嘲讽。
“朕从未想过,当初进宫那个温柔的少女竟会为了东宫的皇孙甘愿抵下劫难,怀着七个月的身子掉进那样冰冷的池水中,明明因为寒冷,因为疼痛而颤抖,却还极近全力的用微弱的话语安慰朕。”
成贵妃的神情渐渐凝滞,淡然,而那一刻,建恒帝却是睁开了眼睛,几乎是陌生的看过去,语中满是冰冷的叹息。
“如今一切都变了,再回忆起,朕却是越发觉得,那个躺在朕身边无数个日夜的人,竟是如此的陌生而狠毒,或许,从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用腹中的孩子,去算计天下人了吧。”
看到成贵妃手中细微地颤动,建恒帝嘴角渐渐勾起寒冷的讽刺。
“朕的身边,怎么会有你这样心如蛇蝎的人,原来,最无欲无求的你,想要的却比任何人都要多,阿宛,你竟是连朕都骗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成妃被贬
一个嗤笑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建恒帝的表情变得阴沉,而龙案下站着的成贵妃却是淡然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上面的皇帝,丝毫不以为意的笑道:“无欲无求?”
成贵妃捏着丝帕捂唇轻笑,而在那一刻,她的眸光冷然一闪,唇角陡然升起一丝不甘与寒冷。
“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宁贵妃是太孙妃的姨母,臣妾呢?臣妾又有什么?一个空有虚名的母家?一个疾病缠身的儿子?还是那日日需要战战兢兢去等待的帝宠?”
成贵妃几乎是不自主地笑出声来,那一刻笑的几乎连眼泪都要凝了出来,建恒帝闻声眸中越发寒凉,几乎是冰冷的嘲讽道:“阿衍为何这般,难道你不比旁人清楚”
“臣妾也不想!”
成贵妃几乎声音尖厉的反驳出声,可那笑声却还丝毫不断,只转而看向建恒帝嗤笑道:“旁人都能有所欲,有所求,为何只有臣妾要无欲无求?臣妾也是王氏出身,臣妾也诞有皇嗣,却为何要臣妾无欲无求的屈居于元氏和谢氏之下!”
说到最后,成贵妃的声音近乎于歇斯底里,建恒帝的眸中微微一顿,随即沉如墨池,几乎极近压制怒意道:“你竟真的用阿衍的命设局做赌注?”
成贵妃闻言眸中陡的一滞,从建恒帝承着暴风雨的眸中她才恍然明白,皇帝竟是在诈她。
一抹冰冷的自嘲从她的胸腔喷薄而出,她这一生所倚靠的,竟是这般凉薄之人。
“陛下说的没错”
成贵妃放下那颗渐渐寒冷的心,妩媚地挑起眼角笑着道:“臣妾为了抓住您的心,为了稳住东宫,不惜以腹中的阿衍设局,最后正如都如臣妾所计划的那般,没有丝毫的偏差”
说到这里,眼看着盛怒而阴沉的建恒帝正缓缓站起身来,渐渐走近,成贵妃却还玩味般勾起嘴角阴毒道:“不仅如此,臣妾还早已算好,日后一旦东宫落败,阿衍得以登基,不过盛年,以他残病的身子也是拖不过去的,到那时,能有资格匡扶幼主的,除了臣妾还能有谁呢?”
说到这里,成贵妃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而下一刻,建恒帝便再也承不住盛怒,犹如雷霆一般走上前来,几乎以极近之力狠狠掼了成贵妃一耳光,将成贵妃疯狂的话生生打断。
“你这个疯妇!”
成贵妃被打的撞在高几上,额角渐渐渗出温热的血痕来,成贵妃却是毫不在乎般扯了扯嘴角道:“没错,臣妾是疯了”
下一刻,成贵妃的眸中陡然一冷,随即嗤笑出声道:“可也是你们逼我的!臣妾到底何处比不上元氏与谢氏,到底何处比不上!”
成贵妃不甘的嘶吼被建恒帝猛地钳制的手打断,只见建恒帝眸中阴沉的可怖,右手狠狠地捏住成贵妃瘦弱的下颌,力道之大几乎可以看到跳起的青筋。
“既然长春宫委屈你了,那你便去北宫吧,朕此生,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张歹毒如蝎的脸。”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建恒帝狠狠地甩开手,成贵妃随即被撂倒在地上,狠狠摔了下去,建恒帝却是极为冷漠的转而看向软帘处吼道:“来人!”
听到声音,冯唯几乎是麻利地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微微一惊,随即便听得建恒帝冰冷道:“长春宫王氏,忤逆犯上,有悖后妃之德,着去除封号,贬为淑女,迁居北宫,未有朕谕,不得出北宫半步。”
话一说完,冯唯连忙应声,而瘫坐在那儿的成贵妃却是觉得脑中一片凝滞,似乎连嘴唇都发麻了。
就在内侍应声上前来时,成贵妃却是从容地整理了衣裙,随即伏下身平静道:“罪妾谢陛下隆恩。”
高傲的头沉稳地伏下,再抬起时,成贵妃已淡然起身,看到那个负手而立的寒冷身影,原本动了动的嘴角再一次平静,下一刻,便平静的走了出去。
许是在地龙的殿中太久,陡然走在殿外的台矶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白雪竟是格外寒凉,成贵妃死死扣住掌心,止住了颤抖的身子,唇角仍旧勾起淡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