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钟牧阳回到家,席桂澜今天没办成什么事,牢骚话不断,似乎是嫌办个事太繁琐。
见老头子眉梢乱挑,又一副极力克制的模样,她追着询问:“姚福山今天来一机厂视察,中午走的,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是不是偷跑去干休所跟哪个狐狸精跳舞去了?”
钟牧阳眉眼里藏不住的亢奋,可就是没跟媳妇提一句,摸起电话给钟惊涛打了过去。
“兔崽子,来,晚上在家吃,就现在,让小杨给关门,带媳妇孩子过来,有事说。”
席桂澜在旁边支棱着耳朵听着,一听有事说,她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着膀子。
“哟,有事跟儿子说,都不跟我这个老太婆说咯,五十年革命友情说没就没,负心汉!”
钟牧阳绷不住了,脸上容光焕发,笑的极为开朗,搂着老婆子道:“一起说,一起说。”
席桂澜挤兑他几句扭了扭身子,挣开老头的怀抱,起身去厨房里准备晚上饭。
钟惊涛个懒鬼,他爹没说啥事,他也不着急,还是周楠苼懂事,赶忙领了孩子回家。
“爹没事至于大张旗鼓的叫咱们回家么?上次打电话这么说,还是他要卸任的时候。”
周楠苼偷偷在钟惊涛腰眼子上扭了一下,疼的男人呲牙咧嘴,而她却像是长不大一般,躲到孩子身边,还冲他做鬼脸,气的男人又不敢当着孩子面报复。
薄暮夕阳下,她一如双十芳华,似乎光阴忘了她,绊住了她那匹小白马。
斜斜的暖阳,拥抱着孩子和她,欢声笑语在天地间回荡,微风吹过,撩人心猿意马。
一串串音符在钟惊涛心里跳动,谱成一串串旋律来演绎他眼前的生动画面。
男人,看准了就上,死皮赖脸去追求,你总不能让女人放下矜持来倒追你吧?
这媳妇多好,细皮嫩肉,腚大腰细,能生能干活,你管她一日三餐,她让你幸福一生。
一家五口欢蹦乱跳地来到二老家中,刚换上拖鞋,小孩子们就叽叽喳喳开始叫人了。
钟牧阳憋不住了,嚷嚷道:“好了,先别忙着弄饭,有大事,都过来,坐下说。”
席桂澜早就心急难耐了,穿着围裙就坐到了沙发里,老老小小听着钟牧阳的大事!
“这烫手山药让你揣兜里,你还当好事?若搞不好,两个厂的老少爷们儿能活剥了你!”
席桂澜气呼呼地喘着气,可眼底深处又有些火苗在熊熊燃烧。
可不是么?一旦二机厂转型失败,多少离退休职工?多少在职员工?
算上家属一万多口子,那点钱够发多久的?以后怎么办?喝西北风啊?
到最后肯定要有人被推出来背黑锅,还能是谁?还不是谁管事谁倒霉?
席桂澜出口成章:“一生戎马,殚精竭虑,临老了,晚节不保,含恨九泉?”
“妈,妈。”周楠苼赶忙坐到老太太身边帮着抚着后背顺着气,不敢让老太太多说了。
“我有把握。”钟牧阳胸有成竹地说道:“全国家电市场有多少品牌?都是市场换技术,到处跟国外品牌合资,技术没学来多少,钱还都让人家赚去了,你懂技术,你说。”
“我说,我说你个大头鬼哟!”席桂澜装模作样解了围裙抽着老头,放下手就换了神色,满面正经地说道:“之前我们在一机厂搞副产,走的还是苏式的老路子,皮实耐用性价比高,市场反响很好,但销量始终没有预计的爆发,咱当年分析是老百姓手里还是没闲钱,可是,后来看也不是,这结婚几大件,谁家也没见少了一样的。现在回过头看,还是不够人性化,电风扇耐用吧,咣咣咣的开一宿,也睡不好,不开更热的睡不好,这就是矛盾点。”
高级知识分子剖析问题,话匣子打开了,就非得给掰扯明白。
“还有空调、电冰箱、洗衣机,压缩机技术算什么?技术壁垒又如何,条条大路通罗马,光我们后期发掘现有技术的潜力,放到现在也不过时,哪怕很多指标都低于国外同类产品,但给我们时间,依然可以突破瓶颈,赶超他们。只要有订单,消化初期产能,我立军令状,一年追赶,一年巩固,一年赶超,两弹一星都难不倒我们,大小家电算个屁啊!”
钟惊涛吞了吞口水,这还是他妈么?这杀伐果断的劲儿,可从小没舍得抽他一下!
“既然是副产,不对,还啥副产不产的,既然是转私营,只要来钱,不违法,啥都行!”钟惊涛也来劲儿了,天才小聪明一上线,就给爸妈支招了:“我说,这二机厂都是咱家的了,妈那个辣椒酱生产厂就用二机厂的名头干呗,本来就不图它赚钱,这顶着顶大帽子,多好?还能给二机厂供血,而二机厂再怎么转私营,它以前的供需渠道也在,那些都是部队是吧?咱只要把辣椒酱做好,符合军粮要求,谁说辣椒酱不能当军粮?你们当年不嘴里塞把辣椒,提着头就跟联合国军拼刺刀么?爸跟我说的,冰天雪地里,嗷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