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实物?”
这一问,却是把刘荣给问住了。
实物,当然是没有的——如果有,刘荣也大可不必找上少府。
至于从何得来,刘荣也只能含糊其辞的解释一句:偶得上古残卷,又突发奇想。
对于刘荣这个说辞,秦老匠倒是没太怀疑,只沉沉‘哦’了一声,便也没再多问。
——百十年前,那个诸子百家争鸣、争相绽放文化果实的璀璨时代,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足以令人称奇。
又经过秦末战火,以及项羽在咸阳宫那一把大火所荼毒,出现一些失传的残片断章,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并没在刘荣得到这些图样的渠道、来源上纠结太久,秦老匠终还是将恋恋不舍的目光,从其余几张绢布之上收回,却也没忘第一时间,将这些绢布藏进怀里。
抬起头,发现刘荣正含笑望向自己的衣衽处,又略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
“既如此,公子便说说这锁甲吧。”
对于秦老匠的小心思,刘荣也无心拆穿——左右那些东西,日后也得靠秦老匠这样的大匠做出来。
含笑一点头,招呼秦老匠到院落一侧的石头上坐下身,刘荣才指着那张绢布,细致入微的讲解起来。
“以铜、钢制丝,再曲丝为环、环环相扣为锁链,并非是什么古今罕有的事。”
“而这锁甲,便是在锁链的基础上更近了一步,将钢丝环直接相连成锁面,或者说是锁布、锁网之类。”
“尺寸不必太过精细,以军中将士身高七尺五寸(一米七),重三百斤(汉斤,折后世75千克)为准即可。”
“甲身需覆盖前胸、后背,皆上至脖颈,下至腹股以下,左右各至大臂上沿即可。”
“最好再单做出自头顶垂至胸甲以内,可护脖颈、面颊,只留双眼位置的冠帽……”
随着刘荣的讲解声响起,秦老匠专注的目光,也终于在手中那张绢布上观察起来。
——不能怪秦老匠不够专注,实在是相比起其他几张绢布上的内容,这张绢布上的锁子甲,实在有些不够‘惊世骇俗’。
毕竟是少府大匠,尤其还是专精兵甲、炼钢的专业人才;
刘荣只这么简单一说,秦老匠脑海之中,便已经出现一个身着锁子甲,头戴锁子‘冠’的假人。
只稍一思虑,秦老匠便缓缓点下头,给出了自己的专业意见。
“此锁甲,即是以钢丝为环,又以活环相扣而成,便确可兼顾防御利器、活动自如这两项。”
“但既是以钢环制作,又以活环相扣,使将士活动自如,便难免会为钝器所破。”
“若是制作简易,倒也还则罢了,但如此锁甲,从锻钢丝到曲丝为环,再活环相扣……”
“——便是老朽亲力亲为,恐怕也需要小半个月时间,才能勉强制作出一具。”
“这还不算所耗费的钢材,更或不下三十斤之多……”
说到这里,秦老匠终是缓缓摇摇头,将手中绢布交还到了刘荣手中。
“我汉家,如今年得炒钢,至多不过八千斤。”
“若顷少府之力、天下之钢,年得如此锁甲,也至多不过三百具而已。”
“调用少府所有的匠人、所有的钢材,去做这种只能防御利器,不能防御钝器,且每年只能制作出三百具的锁子甲……”
“——恕老朽直言:这锁甲,堪比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