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说它很温驯,不会伤人的!”连富熙觉得狗儿乖乖坐在原地,没有乱跑也没吠叫,看来好似没有半点危险性,加上它以链子拴着,管事正紧紧牵住它,哪有什么好担心。
“对呀,大姐,它看起来好乖哦。”连家三小姐连秋棠,十岁,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娇娇女。“管事,给我牵好不好?快嘛,快嘛——”说着,她就要去抢管事手里的链子。
“三小姐,这巨犬你牵不动。”
“没让我试,你怎么知道我牵不动?”连秋棠直接去抢链子。
“我也要!我也要!”连富熙争着想玩。
“小姐——少爷——”
管事挡不住两位小祖宗争先恐后的抢夺,链子匡啷落地,巨犬原先仍是乖巧安静地伏着,轻刷毛茸茸的尾巴,突地,一只小脚好巧不巧地稳当当踩住它晃动的尾,巨大的双眼瞬间瞪大转狠,利牙随着吠声同时亮出,吃疼让它一时间忘却温驯,狠狠咬住误踩它尾巴的小脚腿肚——
连富熙哇哇大哭,腿肚立即见红,巨犬死咬不放,众人吓得四处奔逃,谁知道这狗疯起来会不会见人就咬,被那么巨大的嘴咬住,不断也残!
“好痛——好痛——大姐救我!管事救我——”连富熙又急又慌,使劲拍打狗头,这一反击,更加激怒巨犬,它沉狺,开始左右甩扯咬在嘴里的那只腿。
就在众人皆往后头退时,只有连秋水一人奔至巨犬与连富熙旁侧,拉着狗链,想将连富熙自犬口里救出。
“放开他!放开我四弟!”她心里好怕,尤其是那颗狗头甚至比她的脑袋还要大,滚在它喉间的低咆更是吓人,彷佛它随时都会转过头来咬她一口。
“秋水小姐!”管事惊呼,却也怕得不敢靠近发怒的苍猊犬。这类巨犬一发起狂来谁也不认,更何况他还不是它的主人,现在凑上去,只是自找死路……
管事突然眼一花,有条人影自他身后窜了出来,俐落的身手及反应,抢在苍猊犬准备将利牙咬上那双在它面前挥舞的白嫩小手之前,以坚硬如石的拳头猛然往它最脆弱的鼻间挥出攻击!
“呜凹呜呜呜——”苍猊犬因为这一击而倒地哀号,不停打滚。
武罗把手里的竹帚钉入草皮,足足没入半截,再将苍猊犬脖上的链子绕于其上,限制住它的行动。
连富熙右腿受伤,血流如注:连秋水勇气耗尽,双腿虚软如绵,根本撑不起颤抖的身子,姐弟俩全瘫坐在地,武罗一手拉起一个,将他们带离。
管事及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将受伤大哭的连富熙送去看大夫,几位受惊吓的少爷、小姐谁也不想留在原地与凶犬共处,连秋水的贴身女婢更是急着想搀小姐回房,好好检查是否有受伤。
连秋水拍拍女婢的手,以笑容表示自己平安无事,毫发无伤,要女婢放心。同时,她看见武罗回到苍猊犬身旁,大掌轻拍狗脑袋,蓬松的狗毛在他指掌问凹陷下去,它呜呜两声,他也多拍两下,一人一狗没有交谈,但那幅情景好似刚打完架的兄弟,一方在抱怨他出拳好重,一方在数落它方才的行为活该被打。
“谢谢你……”连秋水没忘了该向他道谢。
武罗低低思了一声,没回头看她,还是摸着狗头。
“小姐,老爷交代过,别同下人说太多话——”
“玲玲!”她柳眉微蹙,不喜欢女婢贬低他身分的口吻,玲玲极少被温柔的小姐斥喝,当下怔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武罗听得一清二楚,明白那句“下人”是故意说给他听的,然而他脸上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类似的话语,甫满十六岁的他已经从老爷和管事口中听腻了,完全麻木。
“你去房里替我准备衣裳,我等会儿要更衣。”方才一阵混乱中,她的裙摆沾上些许四弟的血迹,正好藉此支开女婢。
“小姐,你不同玲玲一块儿回房吗?”
“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玲玲不好再罗唆,照着连秋水的吩咐去做。小姐向来不是个难侍候的主子,也极少对下人板起脸孔,但若是小姐以坚定无比的命令语气开口时,谁也没法于违逆。
玲玲福身退下,临走前不断地频频回头。
原本闹烘烘的园子,渐渐安静下来,方才的慌乱场面好似不曾存在。
刚刚还十分凶狠的苍猊犬,在武罗的抚摸下,伏低巨大身子,将脑袋抵在前肢上,挨了武罗一拳的鼻有些湿润,眼神无辜。
“它怎么不会咬你?”连秋水不敢靠过来,站远远地问。
“这几天都是我负责喂它,帮它刷毛,它会认人。方才它生气,是因为少爷踩到它的尾巴,激怒了它。”
说这番话的武罗,仍是没有看她。
连秋水一直以为他这种态度是讨厌她、疏离她,明明小时候跟着娘亲去武家时,他都会与她玩耍,为什么到了连府后,彼此年岁都长,他待她的态度丕变?让她也惶恐得不知如何与他攀谈,偏偏眼神又无法自主地挪向他,她自己也曾好气恼自己的不知羞耻。
从他住进连府以来,这一次是两人首次的单独交谈。
“它方才的模样好吓人。”她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