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如索性要来那位的儿子,让他来捧刀。”大藏局道。
“你说的那位是指谁?”淀夫人责问道,“是内府的阿龟夫人?”
“呵呵,奴婢说笑,夫人可别见怪。”
光悦心头一惊,难道是说,要让家康刚刚出生不久的七子五郎太丸来做带刀侍童不成?刚想到此,淀夫人又说了一句,话里依然带刺,愈让光悦觉得奇怪。“阿龟夫人的儿子倒似合适,好像比少君大三四岁吧。”
光悦完全不知阿龟夫人还有个那么大的儿子,愈加疑惑不解。他在家康府上见到的阿龟夫人,看起来顶多不过二十二三,怎么会有比秀赖还大三四岁的儿子?真叫人难以置信。
装好刀鞘,光悦又回到淀夫人面前,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刚才好像说要寻一个带刀侍童?”
听光悦这么问,淀夫人尖声笑了,“原来你也在听。”
“正是。制这刀鞘的时候,小人就在想,这么气派的刀,应该选一个什么样的捧刀人呢?”
光悦又转向大藏局道,“刚才您说,在内府大人庶出诸子当中,有一位年纪相当?”
大藏局笑了,语带嘲讽:“本阿弥先生,难道您不知道阿龟夫人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哦?”
“呵呵,所以说人不可貌相。”
“那个孩子怎的了?”
“被内府大人送到江户抚养了。”
“小人说他的出身……”
“他怎可能是内府大人亲生?”
满屋子的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哄然大笑。再不懂女人的心,光悦也能听得出这笑声不同寻常,里面含着侮蔑和敌意,让人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不快。
“连光悦先生这等高雅之人也上了大当。”大藏局的亢奋非同一般,她再一次把揶揄的矛头对准了光悦,“实际上啊,有人前来跟我说,不如让夫人做了内府大人正室,这样一来,也能保得少君平安。”
“哦。”
“于是,我便打探了一下。呵呵,要是夫人被那位阿龟夫人欺负可不行。”
光悦默默点点头,心中暗想:淀夫人身边的女人真会这么想吗?
“殊不知,那位阿龟夫人原来也曾是个寡妇。她先前的丈夫叫竹腰助九郎,原来乃是美浓斋藤氏的武士。斋藤氏被灭之后,尾羽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便浪迹于八幡山中。阿龟夫人便是那个时候嫁给他的。”
“当真?”
“因此,我才未劝夫人再嫁。”
“哦。”
“然而,阿龟夫人怀上了竹腰助九郎的孩子,而这时竹腰助九郎在秋田介实季手下找了份差事,可不知因什么自杀了。先生,内府不仅染指助九郎遗孀,连其前夫的遗孤也视为珍宝带回江户抚养,像这等男人,我怎会介绍给夫人做夫君?虽同为遗孀,但夫人可是堂堂太阁大人的遗孀啊。”大藏局又大笑起来,接着道,“太阁大人的遗孀被助九郎的遗孀欺负了……万一真发生了这等事,那才糟糕呢。呵呵呵呵。”
光悦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原本不信宗薰的推测,可是刚才大藏局的一番话,却印证了宗薰的猜想。淀夫人虽曾有再嫁之意,可家康毫无表示。光悦虽不认为这都是因了阿龟夫人,可那些伤了自尊的女人们定在想:就是因为那个女人!遂无缘无故把罪责推到阿龟夫人头上,并对人家大肆嘲讽。但她们也万万没有料到,阿龟夫人偏偏又是穷浪人的遗孀,连她前夫的儿子也被接到江户城去抚养了。
“阿龟夫人生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竹腰万丸。在被内府大人领去之前,他在八幡的西冈与祖父次郎左卫门相依为命,过着饥一餐饱一顿的口子。”
大藏局刚说完,大野修理亮治长道:“这竹腰万丸可做不了少君的捧刀侍童。”
“那是为何呀,修理?”淀夫人问道。
“夫人想啊,这刀可是天下至宝正宗,可那竹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