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出生在这个四面被土壕包围的小山村里。那些个大小不一但却很深的壕沟里野生着一种植物,我们当地的人叫它“萸子”,具体我也说不上它的学名叫什么。它很结实耐用,每到了收玉米的时节,人们就用它来绑玉米,将玉米架到树上或是房梁底下晒。
当时的村里零散地住着只有三十几户的人家。街和街之间是小而窄的土路。唯一连接外面的是一条很长很陡的土路,一逢下雨那条路就泥泞的难以行走。下雨的时候如果想要去谁家走走,那简直比跋涉长途还难,很深的泥土混上水像胶水一样的粘,常常陷在泥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在我的记忆里,那些窄小的土路就那样一直缠绕着我,使我不止一次的跌倒,让我使坏不止一只拐杖。还有那条和外界唯一连通的长长的土坡,都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着。每到下雨天上学,就成了我最为困难的事情了。
我妈妈给我起名字叫云诺,希望我做一个象云一样自由洒脱,却又能够脚踏实地的努力的实现诺言的好女孩。我的出生给这个家带来了欢乐,因为小时候的我白白胖胖,又粉又嫩,每个人都喜欢在我白胖的满是褶皱的胳膊上咬一口,每次都把我咬的大哭,他们才满意的走了。尤其是我的哥哥们,他们当时小,不知道轻重,总是把我咬哭,然后吓的扭头就跑。
我家当时还没分家,全部十三口人住在一起,算是个大家庭。在这个家中,有小脚又慈爱的太太(就是我爷爷的妈妈,我们这边把她叫太太);在村里都有点威望的,性格直爽,威严的爷爷;胆小懦弱的奶奶;当时在县城有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的大伯;还有身材胖胖的没有什么主见一看就是个老好人的大娘;还有大伯的三个孩子,我和两个哥哥,还有我爸爸一个性格比较软什么都好说的人,在这里我主要想介绍的是我的妈妈。
这个美丽又聪慧的女人,自从嫁进这个家,凭着自己的有胆有识有文化,成了家里的主心骨,爷爷什么事都找她商量,却命比黄莲还苦。从小和她的爸爸妈妈一起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我的外公是个参加过志愿军的老红军,听说还是个什么元帅的警卫员呢,然后在十年*的时候犯了个小小的错误,被迫的回到了家乡。却发现家里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家里的老人早就去世,黑心的叔伯兄弟占了他的地,还不给他划庄基,并且还要和他划清界限,性格刚烈的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领着甘愿和他同甘共苦的小小的新娘。
外公带着外婆像逃难似的,来到了现在所在的这个村子,当时我的爷爷是村干部,一个同样个性耿直的人,好心的爷爷收留了他们。让他们住在当时的饲养室,一个破烂的窑洞,暂时安顿了下来。外公给人家拉大粪,外婆和别的人一样下地干活却不挣分,只是换点口粮,就在这艰难的生活中,我的大姨和我妈妈相继出生,我妈妈和大姨相差九岁,因为在我妈妈的前面,外婆还生养了2个男孩的,却没有一个成活。当时农村的活重,没人帮忙照看,一个儿子被活活烙死在热炕上,一个儿子都长到5岁了,却在一次拉大便的时候,被一只吃屎的恶狗给咬死了,那只恶狗在吃完大便后还不够顺着小小的屁股咬了上去,直把孩子的肠子都咬出来才被人发现。
这个打击让外公更加的沉默寡言,将全部的爱都放在我妈妈身上。因为拉大粪经常要到县城去,每次去都带着妈妈,所以妈妈从小说话的口音就象城里人,又长的白皙,大大的眼睛,长长的辫子,村里人都很喜欢她,经常说她不象农村人。在那拉粪车上的日子是妈妈最快乐的童年时光,然而,好人总是多遭难,在社教的时候他们又把外公当时所犯的那个错误拿出来说,外公被打成右派,经常被拉去游街批斗,正直的他不堪忍受那非人的折磨,竟然在一天晚上吊死在村后的荒山上,等人们发现的时候身体早已经冰凉了,他就这样丢下了年纪还尚幼的女儿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六神无主的女人,苦难来临生活还得继续,无奈的外婆只好将只有17岁的大姨匆匆的嫁人,然后带着只有8岁的妈妈改嫁。
命苦的外婆第一次改嫁的人是个外地人,对外婆好对我妈妈也好,然而他还是要回他的老家去的,本来想带外婆一起走,外婆却舍不下年纪还小的妈妈和已经嫁人的大姨,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可这孤儿寡母的日子实在过的栖慌,于是又在好心的人撮合下第二次改嫁。这次改嫁的是这个村里比较有地位的人,但是却有个大老婆,不满男人对我外婆好,整天对我外婆百般刁难,百般凌辱,外婆为了让我妈妈有个正式的户口上学,硬是咬牙忍了下来。从小就聪明懂事的妈妈,看着外婆为了她忍受着折磨,常常对外婆说:“妈,你放心,等我长大了,我们就另过,不再受那恶婆娘的欺负。”外婆看着倔强又懂事的妈妈,欣慰的说:“只要你有出息就好。”
可是,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呢?不久后,这个男人也死了,那个恶婆娘立刻把我外婆和我妈妈赶出了那个家,她们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破窑洞,日子过的更艰难了。而我的妈妈,这个时候该上高中了,学习优异的她考上高中是没问题的,可是上高中离家太远,妈妈舍不得丢*弱多病的外婆,还有学费的问题。妈妈就自己做主辍学了,留在家里照顾妈妈,下地干活。这个时候妈妈17岁,长的俏丽可人,一双大大的眼睛有着年轻人的光彩,梳着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正是女孩子水灵灵的年纪,看着年轻有活力的妈妈,外婆又开始为她的婚事发起愁来,不想她嫁的太远,又怕她嫁到农村去吃苦,更怕她嫁给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家吃罪受苦,只有把我妈妈安顿好了,才能对的起早早死去的外公,外婆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未完待续
第二章 病魔降临
第二章 病魔降临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爷爷登上门来,为他的小儿子提亲。当时我的爷爷在村里很有威望,又有恩于我外婆,家里的条件也比较合适,于是外婆就答应了。在外婆的做主下,当时只有19岁的妈妈嫁给了我的爸爸,从此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小小年纪的妈妈,把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地里活也是一把好手,帮忙照看大娘的孩子,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喜欢我妈妈。爷爷很欣赏我妈妈,他大小事都和妈妈商量,他常说当初就是看上她会理家又有文化,比他家的小儿子强。
妈妈结婚后的第二年,外婆就去世了,料理完外婆的后事,伤心欲绝的妈妈把自己关在外婆的小屋里,整整一个星期,不吃不喝,谁叫门都不开。所有的人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爸爸恨不得把门砍破。然而他知道妈妈的个性,倔起来谁也没治的。就在第七天的时候,一脸苍白的妈妈,自己走了出来,将外婆小屋里所有的东西处理完,该还债的还债,然后坚强的象没事一样的继续自己的生活。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这个时候我的家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爷爷被定为三查干部,县上已经派人下来查帐了,爷爷火了,自认为自己一向清明廉正,从未干过什么坏事,在四处上访没有结果之后,竟然采取了最激烈的方式:以死明志!在那个有着温暖阳光的冬天的早晨,他早早起来,将家里人一一看了一遍,嘱咐道:“以后一家人要记得相亲相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准分家。”然后对爸爸说:“以后要是当干部,一定要公私分明,一定要记帐,别做糊涂事。”吃完早饭,一个人先离开了。到了中午的时候,妈妈回家拿东西,却发现爷爷在自己家的猪圈里,头低着,身子跪着,她喊了一声,不见回答,她就凑上去看,立刻就傻了……
爷爷的胸前插着一把斧头,鲜血已经染透了厚厚的棉衣,右手竟然还指着自己心的方向,头已经垂了下去,意识也已经模糊了。听到有人喊他,用力的睁开眼睛,看到是妈妈,断断续续的说:“告诉党和政府……我无愧于心……”妈妈惊醒之后,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竟然抱着爷爷,使劲的用爷爷的棉衣捂着那源源不断往外冒血的胸口,开始大声的喊人,奶奶从房里出来,看到那个场面,吓的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一双手就开始止不住的发抖,从那以后奶奶的手就落下了一直发抖的毛病。等人来了之后,妈妈的衣服上也沾满了鲜血,人们匆匆的把爷爷送往医院,却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那个时候我的二哥的刚刚出生,只有几个月大吧。而我却连一点影都没有呢。所有的事情都是后来听妈妈对我说的,我的二哥都没见过我爷爷的面,更别说是我了。那个时候的所有苦难我无从去考证,但是无论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生活好像很喜欢和我们开点小玩笑,在这些不大不小的玩笑中,妈妈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悲大于喜的人生了,依然坚强乐观的生活着。
很快,1975年的夏天,我出生了。就在我一岁八个月大的时候,又一场灾难悄悄的降临。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蹒跚学步了,呀呀学语,我的大伯很喜欢我,每次回家都要先抱抱我,用他满是胡碴的脸扎我胖乎乎的小脸,而我从来不哭,而是用我的小手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抓。
灾难是在一场发烧之后带来的,这天大伯回家,心疼的抱着高烧刚退的我,让我坐在他的怀里。他抓着我的小手轻轻的咬了一口,心疼的说:“我娃瘦了。”然后把我放到地上,说:“来,让大伯看看,会走路了没有?”可谁知,我竟然连站都站不住,软软的就坐在地上了,大伯试了几次都是这样,他就觉得不对,生病以前的我已经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