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略,你亦如此,与其畏惧逃避,不如直面本心。”
师徒二人没再言语,听着茶水的沸腾声,静坐良久。
约莫过了半日光景,裴俦终于动了,他哑声道:“师父,徒儿记得您儿时为我铸剑用的玄铁,似乎还剩下一些?”
他站起身,向长孙隐行了个跪叩大礼,道:“徒儿……请师父再疼景略一回,最后开一回铸剑炉。”
裴俦在剑门待了两日,只身回了趟江城。
吴卫一众人就埋在都御史墓不远处,裴俦携了香烛纸钱,先去都御史坟前拜过,然后依次在那二十余个坟头前三跪三叩。
最后到了银心墓前,裴俦从怀里摸出一把饴糖,轻轻放在石阶上。
他摸着冰冷的碑沿,眸色朦胧,道:“银心啊,若是有来世,我来做你哥哥吧,带你吃遍世上,看遍世间风景,好不好?”
无人回答,连他的话也轻飘飘地飞散在空中。
裴俦祭拜过众人,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剑门,与师父告别后,坐上了回邯京的马车。
马车照例在城门处停下接受检查,裴俦行了一路,胸中有些气闷,便准备掀帘下车透透气。
他刚出马车,一抬头,就瞧见不远处的城墙下,有一人驾马而立,姿态风流,唇角微勾,一双眸子直直看进他眼里。
裴俦站在马车上,与他两两对望,竟无端生出些久别重逢的心绪。
他眼眸微动,俯身下了马车。秦焱见状也下了马,提步向他走来。
裴俦开玩笑道:“怎么,还专门来迎我不成?”
秦焱唇角笑意愈深,道:“自然。就怕裴大人瞧不上秦某。”
裴俦连声道:“不敢,不敢。”
秦焱端详着他,视线逡巡在他左耳附近,道:“怎么晚了两日,一路可还顺利?”
裴俦吩咐小厮先将马车赶回去,自己走路回府,闻言道:“还成,与师父多年未见,想再多聚些时间,便多耽搁了几日。”
“怎么不把他老人家接到邯京来?”
裴俦眼睫微动,道:“师父在剑门生活惯了,且他腿脚不便,不宜长途跋涉。”
秦焱点了点头,瞧着裴俦侧脸,二人对话同往日没什么分别,他却没来由地觉着,裴俦情绪不大对。
城门处来了一列长长的车队,正挨个接受守城京卫的盘问。这番动静属实扎眼,裴俦不禁看了过去。
为首之人一身褐色锦袍,约莫三十余岁,也不下马,正等着下属去京卫处呈阅关牒。
许是二人的视线太过明显,那人偏头看了他们一眼,视线不着痕迹地从裴俦身上掠过,在秦焱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浅浅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