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阿娘两个字在喉咙里打转,可沈瑜却死活发不出声来,似乎有人将他的嗓子给封住了。
冷冽的寒风从西侧吹来,将沈瑜的发丝往右侧吹开,风带出一点迷离的朦胧烟雾,也吹散了堵在喉咙里的那份酸涩,沈瑜没忍住哽咽一下,便又将其吞进了心底。
沈渊目光淡淡扫过沈瑜惨白的脸,温雅笑道:“看着吧。有你来当这个见证者,我想她会喜欢的。”
沈瑜的眼睛睁得斗大,浑身血液都好似凝固,声音似乎快要碎在这片朦胧之中,“你要做什么。。。。。。”
沈渊言简意赅:“救你的娘亲啊。”
他看着梅念知,仿若叙旧一般地期许着:“你难道不想见她吗?她把你一个人丢在知雨轩,你难道不想亲口问问她,究竟有没有后悔吗?”
眼前之人虽然没有血色,可的确就是梅念知,她就这么真真切切地躺在那里,并不是虚假的幻觉,沈瑜不自觉想要向她伸手,指尖轻轻颤动着,嗓音带有几分无奈和困惑:“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他尚且还陷在震惊之中,久久无法挣脱出来。
他对梅念知的模样还停留在那晚上的最后一眼,那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她明媚的笑容,也是最后一次窝在她怀里肆无忌惮地撒娇。
沈瑜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现在却还能如此鲜活地躺在自己眼前,或许只有一个答案能够解释了,那就是——她根本没死。
她没死,而是被沈渊藏了起来,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以这种形式继续活着。
“你觉得为什么呢?报复吗?”沈渊虚起眼睛,看向四面八方蔓延过来的火舌,憧憬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她后悔一次。我想要她亲口告诉我:‘子衿,我后悔了,我不该这样对你的’。”
他抓起沈瑜的头发,迫使他看向赵璟,丧心病狂地道:“沈瑜,我发现我对你还是太过仁慈,所以她才敢给我种相思子,才觉得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但这一回,我要她看着你受尽折磨,让她再不敢对我说出一个‘不’字。”
沈瑜仰起脸,指节微微颤动着,眼底逐渐变得血红,脸色闪过一丝恶寒,“你利用我,从头到尾,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沈渊觉得有趣:“你难道没有利用我吗?”
他手上加重了一分力道,掐着沈瑜的脸让他转向洞里,“看看吧,这些人都是屠神门替我寻的‘罪人’。你以为离开王府就能逃出生天了?真是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沈瑜望着那些面目全非的“罪人”,渐渐湿了眼睛。
那里面一大部分人的原样他都还记得清楚,因为他们都是被屠神门帮扶过的人,有和竹青旋一样被扫地出门、无处可去的赌徒;有和段忠杰一样惨遭灭门的孤儿;有和顾西岳一样人人喊打的流浪者、和赤蟒奎蛇一样相依为命的至亲;还有和毒圣前辈一样的孤寡老人……
而且他们,也全都是自愿加入屠神门的。
他们自愿拥护自己为门主大人,拥护自己为屠神者、大救星。
“觉得很意外吗?”
沈渊欣赏着他惊异的表情,似乎觉得还远远达不到让自己满意的地步,耐心道:“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让你跟着沈贤去朝都,为什么让你在太子殿遇袭,为什么让巫松阑在四照山暗杀你,为什么明明知道你和沈琳在谋划着另起炉灶,却放任不顾。”
他点到即止,尽管这些已经足够让沈瑜震惊和难受了,可沈渊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小前菜,“沈瑜,是我给你制造了机会,你才能遇到赵璟的。也是我给了你与你娘亲再次相见的机会。现在你们终于要母子团聚了,你不该感谢我吗?”
“我感谢你。”沈瑜喃喃复述一句,似乎并没能听得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单纯的复述。
沈渊道:“不客气。不过因为赵璟我也提前了仪式的进行,所以我们也算是两清。”
沈瑜又低声道:“我感谢你。”这一次声音有了点波动,困惑和怀疑的意味加深了,带着点自嘲,沈瑜低头看向赵璟,唇角一动,眼角就湮了红光。
原来自己才是赵璟身边那颗最危险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