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都,永安皇城。
临近晌午,靠近太子殿的方向突然传出一阵车轱辘的行走声,宽阔的御道中心,一辆鎏金马车缓缓驶来,背后是一片混沌的苍白。
行驶至正门转角处,车里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接着,传出云暮过分散漫的声音:“就停这儿吧。”
“是。”两侧的太监齐刷刷地低头,把衣摆一掀,两手伏地,上半身压得几乎要和地面贴合在一起。
除了最右侧的一个小太监,仍旧突兀地站在原地,眼瞳盯着圆滚滚的金色车轮发愣,两手抄在衣袖里,轻轻颤动。
“做什么呢?”
身侧的一个老总管乜他一眼,胳膊肘长伸用力捅了捅他的小腿,用气音焦灼道:“跪啊。”
“小兔崽子,你倒是跪啊。”他说得很小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见小太监还傻傻杵着,以为他没听到,捏上他左腿狠狠掐了一把,这一掐,就不止把小太监给掐得惊醒了,总管也吓得不轻。
一滴豆大的水珠从小太监脸上滴下来,水花折射到他的裤腿上,仔细一看,他的裤子从大腿根开始,已经湿了一大半,并且还在不断变得更加濡湿。
尿裤子了。
小太监额角的汗滴得更多了,连带着系着细绳的下巴、脖子,也已经是一身冷汗,他眼角发红,唇色发白,盯着总管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深刻的绝望。
总管的脸色却只能比他更糟。
这小兔崽子!
你要做什么?!
太监总管用眼神无声辱骂着,他握住裤腿的手逐渐开始发抖,连温热的尿液流到手上都顾不上了,眼睛死死落在小太监抄着手的衣袖处。
因为那宽大的袖袍底下,赫然藏着一把森寒的匕首!
云暮已经撩开了车帘子,一只脚伸出车门,踩在了一个太监的背上,但他又很快收了回去。身边的侍卫一脸冷傲地打量着小太监,像是在盯着一只待宰的牲畜。
小太监虽然没有直视他的目光,但能感受到这份威压,两腿登时抖得更厉害了。
侍卫眯了眯眼,手指轻轻握紧腰侧的刀柄。
太监总管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心里只想骂娘,他握着裤腿的手缓缓抬升,一副只要这崽子敢动就立刻把他掐死的表情。
“小风车!”
就在总管打算先一步动手的时候,御道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嘶吼,小太监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恍若回魂,手上一个不稳,匕首就要掉下来。
总管的瞳孔猛地睁大了一圈。
我的个亲娘喂!
不过他设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匕首落到地上之前,被前面一个跪着的太监用屁股给顶住了,刀尖顺着他的大腿慢慢下滑,卡在了不可描述的位置。他不敢坐,更不敢起。
“你个猪头!”
小太监挨了一个耳光,恍惚着跌在了地上,不是总管打的,而是喊他“小风车”,又骂他猪头,但是看着他又满眼心疼的前上级——税如潮打的。
“你给我滚过来!”税如潮拉着小风车的耳朵,把他往边上拖,一边拖一边抬脚踹,扯着嗓子骂道,“你他妈洗的什么衣服!啊?你洗的什么衣服?!把衣服给我洗成这个样子,也配找张公公把你升上去?你他妈是怎么敢的?”
小风车躺在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捂着头哭喊:“我错了!我错了!”
“你错什么错!你不配提错!”税如潮气得面红,踹得愈发狠戾了,小风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只剩抽泣。
“妈的,还敢跟我耍花样,给老子穿小鞋!你也不看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贱货!蠢猪!吃里扒外!个没良心的、东西!”等到税如潮骂够了,小风车的脸上也已经看不出人样了,但税如潮依旧没有停手,其余人全都安静得可怕。
只有云暮坐在那太监背上,握着匕首,嘴里轻轻地哼着一首轻快的歌。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匕首的刀柄,嘴边扬起一丝舒畅的笑。
“给你这个。”他说着,笑着把匕首往税如潮扔过去,匕首在地上划出一串刺耳的摩擦声,最后停在了税如潮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