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姨娘,也是长辈,林致雍微微一揖:“姨娘有礼了!”
龙姨娘是个性子散漫的,也不答话,一伸手就扣住了林致雍的腕子,林致雍出身大家,何曾见过这样的,吓了一跳,忙往外挣,可龙姨娘的手看似纤细却十分有力度,他竟无法挣脱。
“你,这是做什么?”
元敏忙道:“相公,姨娘深通医理,让她给你号脉,你别动!”
林致雍神色不快,道:“这是何意?”
元敏知道林致雍误会了,以为自己在怀疑他有什么毛病,联想到自己嫁到林家受到的委屈,眼圈一红,泫然欲泣,话也梗在喉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贞娘见了,忙解释道:“姐夫莫急,刚刚龙姨娘无意间在姐姐身上发现了避孕的红麝,怕是有人暗中使坏,姐姐怕那人把手伸到姐夫身上,这才请龙姨娘给姐夫也瞧瞧,我们龙姨娘是个急性子,还没等说就给你号脉了,请你见谅。”
林致雍如被雷劈,半晌才缓过神来:“什么?红麝?”有人在自己妻子身上放了这等东西?他简直不敢相信。
那边龙姨娘却松了手,皱着眉毛道:“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我瞧瞧,你的脉象不好,似乎中了棉籽油的毒。”
“棉籽油?那是什么?”
龙姨娘道:“是一种棉花籽炸出的油,颜色深红,一般与荤油混合使用,这是很多穷困人家用的,可这种东西有个极大的弊端,可以杀死男子的精子,时间久了可以让男子不育,如今很少有人食用了,多数是用来给铁器润滑的。”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林致雍更是面色惨白,连嘴唇都褪去了血色,整个人木雕泥塑般站在那里,眼神茫然,似乎在这一刻瞎了,聋了,与世隔绝了。
龙姨娘再是不谙事情此刻也意识到这件事十分严重,忙道:“你们别这样,我还没说完呢,他中毒的分量不重,我能治好他!”
元敏一屁股坐在炕上,连贞娘也扶着炕沿几乎瘫了身子,乳母欧氏抱着元敏哭出声来。
林致雍晃了晃身子,眨了眨眼,似乎还是没听懂,龙姨娘知道刚才的话给他太大的刺激,他还没回过神来,上前一抖手,一缕异香飘了出来,林致雍觉得脑袋为之一轻,整个人舒爽了很多。
元敏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相公,快,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让龙姨娘瞧瞧。”
林致雍也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放在炕桌上,不过是几件寻常的东西,常用的帕子,荷包,鼻烟壶、几张诗稿、腰上系的两三块玉佩、翡翠,一个小巧的药瓶。
龙姨娘先拿了那药瓶嗅了嗅:“这是烫伤药,嗯?”
元敏脸一红,小声说:“是,是我的胳膊前儿被烫伤了一下,相公说我心粗,就揣他自个身上了!”这是林致雍的一番温存体贴,也是他的喜好,他喜欢在房中榻上将她剥的羊脂白玉般,用药膏轻柔的在她肌肤上涂抹,软言温语,哄的她娇羞不已,才百般温存,万种怜爱······
龙姨娘一样样的翻检,查看,最终拿着那个小巧玲珑的鼻烟壶嗅了又嗅,满意的放下道:“就是这个了,里面除了棉花籽油,还放了点地龙干粉末,这地龙干也有杀精的功效,因为两样放得都比较少,不易被察觉,这下药的人,心思挺细的。”
鼻烟,是这几年刚刚兴起的,原本是西洋传来的,里面放了些薄荷油、冰片之类的东西,提神醒脑,近几年在大金国的士子当中十分流行,不要说高门世家子弟,就是那稍富庶些的子弟也都有玩鼻烟的嗜好,而且鼻烟壶更是攀比富贵、炫耀豪阔的物件,鼻烟壶越是精致奇趣越是争奇斗艳。
林致雍的这个鼻烟壶小巧精致,扁平的壶身,型同一个小小的梅瓶,上面绘着水墨山水,这山水绘的十分淡远萧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更妙的是两面山水虽然不同却是山水相连的,看似一幅画。
林致雍面色惨白,看着那鼻烟壶半晌,才喃喃的道:“这壶,这壶是大哥的,我十分喜爱,大哥才割爱送给了我!”
他身为嫡子,跟庶出的兄弟关系并不密切,尤其是谢姨娘生的致和,可大哥致柏不同,因为生母身份低微,根本不能跟下面的几个弟弟抗衡,在府中地位低下,得了脸的奴才都时常不拿他当回事,林致雍对这位大哥十分怜惜,也比较照顾,兄弟俩的感情一直很好。
元敏轻叹一声,安慰他道:“也许是别人后放了药进去呢?”
林致雍惨笑一声:“历来豪门大户之家,这样的龌龊举动多的是,只想不到有一天竟会落在我林致雍身上······”
贞娘叹了口气,知道此刻两口子需要时间和空间理清这其中的事情,忙拉了龙姨娘告辞出去了。
因为不放心还派了绣春在外面守着。
到了淇水小筑,见杜石头和许怀安、杜大壮正不知聊着什么,兴高采烈的,见贞娘进来,忙问:“好好的,怎么把林少爷叫走了?他媳妇呢?”
贞娘叹了一口气,这事是瞒不住的,早晚都要让他们知道否则杜大壮的性格直,不定什么时候说出些不入耳的话来,反倒得罪人,于是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许怀安叹道:“夫妻离心则家宅不宁,这位林大人官声显赫,想不到治家却不严谨!”
杜大壮一拍大腿:“娘的,查出是谁直接剁了喂狗完事!”
杜石头不吭声,看了贞娘一眼,沉默半晌才道:“你身子才好,出来多穿了件斗篷没有?”
元敏夫妻不知是怎么商量的,第二天就告辞起身了。
贞娘送了很多嘉定的特产,拉着元敏的手叮嘱:“姐姐得空再来玩,世间之事常常福祸相依,妹妹相信姐姐定会否极泰来!”
元敏拍拍贞娘的手,神色坚定:“你放心,我安元敏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的,我一直认定你是我的贵人,你说的我能否极泰来,我就相信我一定能!”
224第七十五章
贞娘目送着元敏的车队离去;神情中有了几分惆怅;大户人家的后宅之中总是如此;富丽堂皇之下是纵横的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