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的村落多了,不乏一些遭了而非被官府或官军体现裹挟撤离的,实际上随着北方到中域整片大地的陷落,那些官军的下场比起百姓也好不到哪去。至于侥幸在深山老林里躲过一劫的村子,若是遇见官军的败卒,也免不了有一桩祸事,魏炳就曾注意到,茅草檐里露出的箭羽是北方边军制式的。
至于为何不是蛮子破城夺械之后,用的制式弓箭,只能说心里的偏见一旦产生,就很难再公允论事了。对于魏炳来说,无论纵容放行的北边镇守也好,中域大城的守将也好,战败亡城本就是天大的一桩错事。
高城陷垒,兵甲精良,声威远扬,平日里把守城门官窑,呼来喝去,骁纵狂横,一到兵临城下,立刻乱作一团,甚至还有偷偷打开城门,献媚乞降的……哦,你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细节?
自然是魏炳凭空想象的。
不过先前那城门高耸,塔楼犹在,却是只有人血迹,足可见一斑。
说书先生难道还会骗他不成?每到战时,尤其决战到了关键时刻,总有挺身而出为国捐躯的,也有畏缩不前企图苟延的,更有背叛出身与国家,选择投敌自保的。
尽管他每次叫好声最大,却是一个铜子儿都没给过,可说书先生总不至于唬他吧。
那持着扇子的先生,神色威严,手心更是有着老茧,若非昔年从军之人,绝无此豪迈气量。
只是可惜眼神不太行,他这么大一个剑客摆在眼前,也不知道吹捧几句,反倒是每次都借机奚落。
算了,世上本无完人,自他以后才有的。
魏炳神思飘远,手上动作却不停,只见他手捧着竹剑,接着用左手在剑身上抹过,便有了极清极淡的一抹血痕浮现。魏炳咬咬牙,以剑尖抵住小臂,轻轻拉出一道血沟,立时鲜血淋漓满臂都是。
魏炳将血抹在剑身上,又用破布裹了伤口,系了个死结。
以他的经验或是修为,自然无法知晓如何祭练飞剑,尤其第一关培养飞剑的灵性,他就无从下手了。但不妨碍他博学广智,记起曾从一部接近天书的典籍上看到过,说世俗武夫练剑,是以体魄和气势养剑,更是以心血祭剑,如此才可破外家罡气和修士的护体灵气。
心血他没敢上,但是按说手臂四肢,血液皆出心口,如何就算不得心血?
至于修士如何炼剑,书上说得太过玄虚,远飞他此刻能理解的,什么以灵气浇灌,神魂与之交融,意志与之共生。他到现在,卯足了劲儿,也只能用灵气震得脏腑动荡,七窍流血,连灵气外放都无法做到。
好比一个倒不出水的破壶,如何能浇花?
是以魏炳虽可以引气聚藏体内,勉强使其流动起来,可并无运气之道和用气之法,只是好在每次胡乱运气间,可以消耗大量体内灵气,不然早晚会被撑死。书上说过走火入魔的境界,便是灵气不受约束,胡乱窜动且膨胀,到那境地其实离死也不远了。
魏炳祭炼完了,又是用叶子裹住剑身,待夜间血迹干涸,气味散尽,再偷偷将叶子扔掉。
主要是不能被义父看见了。
毕竟他既非武夫,也非修士,如此祭剑,只怕前途未卜。
但是他这三番五次偷偷溜开,哪怕大师有心不管不问,也还是能察觉一丝苗头。
魏炳寻着村里水井,打了半桶水,结果发现井水竟是黑色的,可待他提着水桶来到大师跟前,将水倒出却又有是清澈甘冽的井水无疑。
大师看了看他,宣了佛号,娓娓道来:
“世间阴煞之气,有五类九种,你先前沾染的煞气,却是不在此列,如眼前水桶盛水,便是秽污之尸气,村中远望的红煞,乃是血光之灾煞,如天灾地动过后,生灵死处可见不白之冤煞,如是常年不见日光,或是乱葬之地,有那阴森之冥气,俗世处决死囚,白日为凌然肃杀之寒气,至夜则为凶死之怨气。”
大和尚看了他一眼,后者的脸半阴半白,只不过随着禅意阵阵,那青白色也渐消退。
“山死为旱气,水死为沼气,路死为恶煞。”
魏炳浑然未觉,只是不待他定神,大和尚便悠然说了一句:
“灵气之外,惟有杀气,最为修行之人所忌,先前犯上你的,正是这无边无界之杀气。”
魏炳有些疑惑,为何灵气也是修行之人忌惮的,等到大和尚杀气一语出口,顿觉森冷恐怖。
如他所想,一路南下,是为了寻着一个出剑的理由。
可是出剑为何,为何出剑,其实是两种不同的选择。
出剑自然为了杀人,他却是为了止杀而出剑的!
大和尚一语道破,便沉默下来,只是低声念着佛经。
魏炳则忽然烦躁起来,说来这几日,便是听着佛音呢喃,胸口涨闷,耳边如妖魔呓语,他才频繁走开的。
大和尚想了想,悄悄告诉他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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