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四明抬眸,眼中似盛着沉寂了万古的冰雪,将诸般遗憾冻结。
她手中握着一柄外观略显朴素的长剑,那剑曾悬在铁匠铺子的墙壁上,普通得连过路行人都未必会多看一眼,但此时在她手中那一振,锋芒毕露,凛冽如霜。
如此锋锐而美丽。
薛四明出剑,一剑破痴狂,一剑破执迷,一剑破魔障,一剑破万法。
我手中剑,就是我的司南,我的指明灯。
剑尖所指,便是我该前进的方向。
此生只懂一往无前,无意沉湎过去。
哪管曾经是伤是痛,是喜是乐,是灰暗是颓靡绝望,是辉煌是煊赫荣光。
万般虚妄,一剑破之。
一剑洞穿怨憎会,一剑戳破爱别离,一剑终结求不得。
后来,燕回曾问过小师妹,那“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三镜可有让她回忆起什么。
薛宴惊眼波流转,轻轻一颔首:“想起了些模糊的往事,原来那百年间我也不是讨人嫌到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在魔界时其实也结交过一位挚友,只不过后来他背叛了我,害死了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最终被我斩首。”
燕回心下叹了口气:“你就是因为被他伤到了,所以在魔界才没有去结交其他朋友?”
薛宴惊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忽然想明白了,对王者而言,与部下保持一定距离才是好事。”
“……背叛你的人是谁?”燕回又问。
“记不清楚,只是记得有这样一桩事,他的脸、他的名字,都模糊了,”薛宴惊转开话题,“不过我倒是想起来当年我还有过一个绰号。”
“什么绰号?”
“午夜人屠。”
燕回表情复杂:“那也是你?”
“师姐居然听说过?”薛宴惊起了兴致,“说来我听听?”
“嗯,灭了赣城葛家满门的那位,据说手段极为凶残,趁夜而袭,连与葛家比邻而居的两户人家都未听到任何动静,”燕回道,“只在第二日看到葛家朱门之下流出鲜血,敲门无人应答,破门而入,才发现葛家无人生还。葛家家主端坐在高堂椅上,喉咙处开了个大洞,血迹蜿蜒流下,一直顺着白玉阶流到了院子里。”
“怪不得有这样的绰号,的确凶残,”薛宴惊随口评价,“葛家是犯了什么事?”
“不清楚,”燕回叹息,“不过灭门之事倒推十年,正是葛家忽然豪富之际,无人知其钱财来路,想来正乃此事根由。”
“……”
这便是后话了,暂且不提,说回台上。
薛四明剑势未停,破了“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又逐“生”“病”“死”三镜而去,放手掷剑而出,剑尖未裹灵力,只凭这一掷之力,连碎三镜。
她的剑意,比七苦更苦。
都说人生有七苦,最苦乃是求不得。此时六镜在她剑下平等地破碎,却未见哪一镜更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