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只是我却做不到。”
“胡闹,又不是稳健的体质,本就颤颤巍巍时常需要温补。居然还想出行?夫人果真是不看重这个孩子呢。”
“……”
千翡摸着肚子,心里的愧疚几乎将她淹没,她深吸了一口气,“你可尝过痛心疾首,恨不得耗尽自己的一切只愿能弥补的无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想要挽回,却再不能有那样的机会。那样毁天灭地的不甘心,你试过吗?”
千翡眼中的焦点慢慢地涣散,“我尝过的。夜不能寐,恨不得将自己一刀一刀剐掉才能泄愤,然而仍旧无济于事,自己死了能换回什么呢?什么都不能。白白地便宜了仇家。呵呵呵,只能够煎熬地活着。”
“那种感觉,我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千翡抬起头来,手抚在小腹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不想,我不能让自己再受一次,我受不住的。所以你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我不是不看重这个孩子,我不想等他生下来,看到的是那样一个母亲罢了。”
贾郎中不知道为什么,从千翡说话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不肯让人窥见他的表情,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着声音问道,“那若是,少夫人既救不回江少爷,又因此痛失爱子呢?”
“……那大概,就是我的命了吧,人怎们能,去跟自己的命斗……”
千翡声音缥缈,这个问题她也在心底里问过自己,她大概会不甘心,会痛恨世间的一切,可终究,除了认命,又能如何?
命?又是命……,为何总是说那是命?当真只能够认命了吗?当真只能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接受这种命运了吗?
“呵呵呵呵”,贾郎中口中忽然冒出一串诡异的笑声,刺耳,尖锐。
千翡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笑够了,贾郎中之前的不屑表情变得略显狰狞起来,“不就是命嘛,我就不信了,除了认命,还就没有其余的选择了!”
“说起来,江少爷也算是对我有赏识之恩,在晋西,也没旁人肯让我诊治,少夫人这一走,我怕是又要没生意了,不若少夫人将我雇了去?让我也能赚些银子如何?”
“若是能请到贾郎中,自然是我的荣幸。”
“小人姓贾名清知,少夫人唤我名字即可,我可没那么多讲究”,贾清知随意介绍了一下自己,“少夫人既然要出远门,这该做的准备自然不能少了,江家家大业大,药材怕是不缺的,我一会儿开一张单子,少夫人让人备足便是。”
千翡一一应下贾清知提出的要求,又询问了可要给他些时间做出行的准备,毕竟去京城一趟时日可不短,贾清知兴许要安排安排。
结果贾清知两条袖子一甩,“我孤家寡人一个,有甚好准备的?不过是一些用惯了的药材针石需要拾掇拾掇罢了。”
贾清知回去拾掇了,千翡的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贾清知是个有故事的人,千翡前世跟着江离然学了不少看人的眼光,他分明医术极佳,却行为不羁,颇有些愤世嫉俗的意味,因此贾清知才会任由那道伤疤占据他的面容,又吊儿郎当地肆意开价,并不认真地做他的郎中。
就是连千翡怀了身子这样的事情,贾清知都敢由着性子隐瞒不说,只因为千翡说了他不爱听的话。
这样的人,该是受过伤害的,并且是不可磨灭的伤害,才能将一个人骨子里的桀骜,打磨得不伦不类。
在千翡决定要去京城的时候,她的脑子就一刻没有停止过,京城她是要去的,孩子她也是要保住的,这一路上路途遥远,最好是能有一个大夫跟着,并且医术要出众。
千翡几乎都没有考虑,便想到了贾清知,这个让江离然认可医术的郎中,越是有着反骨的人,越是容易被勾起兴趣,尤其是在引起共鸣的时候……
“小姐,千臻少爷让人来问你,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千翡转过头,嘴角浅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百灵立刻退下去让人传话,其实他们也早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小姐一直拖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如今。总算是可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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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晋西的时候,江家和夏家两家人,一路送行到城外,夏夫人几乎要哭昏过去,曾经送儿子出远门也就算了,如今连女儿也要远行,她都恨不得自己能缩吧缩吧钻到箱笼中跟着一起上路算了。
千翡的身子虚弱。本想跪下来给长辈们磕头的,长辈们却一个都不让,她只得无奈地笑着同他们道别。
不想让长辈担心。千翡脸上全然是轻松的笑意,甚至还能同爹娘说两句笑话,只是除了她,谁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