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沉思了好半刻,他才缓声说道:“我这说话方式,怕是根深柢固,你多包涵。”
秋草闻言,满心惶恐地惊呼道:“少寨主别这么说,秋草服侍您,或许可以长点气质。”
她知道,少寨主在十岁那年便出门学功夫、读书,气质一定和他们这些粗野人不一样。
唇角噙着一抹淡笑,卫韶枫温和地问:“对了,关于上一回我同你提的……”
倏地,秋草心头一阵忐忑,结结巴巴地道:“有、有,少寨主的包袱在回寨那日弄得又脏又湿,陆爷当时把包袱丢给秋草,要秋草清理干净……”
卫韶枫抬起眉。“里头的东西还在吧!”
他想,包袱或许是他唯一可寻回记忆的东西,如果……里面的东西还在的话。
秋草被问得一愣一愣。
她的反应让卫韶枫的心一促。“怎么了?”
“里头的书本全被雨淋湿了,秋草把它搁到广场晒干,没想到、没想到那天小狗子没把鸡给顾好,书本就、就被啄得破破烂烂……”
小脑袋垂下,她愈说愈小声,俨然已做好了被责罚的打算。
卫韶枫一听到那凄惨的书况,心里竟然有一股说不出的浓浓心疼。
他浓眉紧拧着,温和的笑靥里有淡淡的无奈。“你说书被鸡啄得不成书样?意思是……你把书给丢了?”
“少寨主,秋草知道错了。”秋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瞪视着眼前惊惧的小脸,他觉得脑海里一团混乱,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腾着。
卫韶枫原以为留住包袱,过往的记忆就能留住一线生机。
看来,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也罢,你起来吧!”
秋草偷偷觑了他一眼,鼓起勇气道:“如果少寨主不介意洞洞书……奴婢、奴婢可以把书给拿回来……”
“怎么拿回来?你要同鸡抢书吗?若沾满鸡粪怎么办?”他啼笑皆非地问。
秋草猛地一愣,脑中掠过的是沾满鸡粪的洞洞书,犹豫了好一会,她才豁出去道:“如果少寨主真的想拿回书,秋草可以‘粪’不顾身!”
“‘粪’不顾身?”卫韶枫朗声大笑。“好一句‘粪’不顾身。”
秋草眨了眨眸,尴尬地强扯出笑容。“少寨主,秋草用错成语了吗?”
“没错,只是稍嫌粗俗、白话了些。”卫韶枫温徐地点出缺点,语气却没半点嘲讽的意味。
“秋草是粗人,没读过书,不懂成语。”
“没读过书……”卫韶枫竟觉得心头有一股莫名的感觉潮涌而至。
“想读书吗?”
“嗄?!”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摆了摆手。“秋草不敢奢望,陆爷把秋草捡回来,秋草已经很感激了,不用读书!”
他蹙起眉,不是很认同她的说法。
“若有机会,想读书吗?”
她摇了摇头,笑得傻气。“少寨主别为难秋草了。”
卫韶枫高深莫测地弯了弯嘴角,脑中掠过许多想法地敛眉沉吟,细细思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寨太久,所以对“卧罗煞”没半点归属感外,他对山寨以打劫为生更是无法认同。
他的寨主老爹曾同他说过,等他恢复记忆后,会把寨主之位传给他……那他是不是能不遵循父志,继承山寨恶习?
他能否藉由教书讲学,为这山寨腹中无墨水、满嘴粗话的草莽英雄,洗脱血液里那山贼流匪的本质?
或许……有些异想天开,但脑子里竟莫名觉得自己有教化世人的责任。
思绪流转至此,卫韶枫已暗自做了决定。
在他神思恍然之际,门外突然传来粗鲁的敲门声。
卫韶枫回过神时,秋草已俐落地上前应了门。
“少寨主,寨主要您到前头去一趟。”陆本魁走进屋子,大剌剌地咧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