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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才进江湖18(第2页)

柴进大笑着道:“这个容易”,似乎显得自己能耐。但如果面前不是林冲,这话得罪人可不浅。林冲听见这话,恐怕很难不泛起这样的想法:这可见面大半天了,我还以为这事很为难,不能提起,结果对你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这边枷锁戴在你面前晃上一天,既然容易你都不给我拆掉?看着我受刑你开心是吗?因此这里柴进真粗心大意到了这个程度——以柴进人设来看,确实应该是粗心大意,而不是一直怀疑和不尊敬林冲——那么其实合理的补救方式应该接近于这个方式:柴进略一皱眉,“赵宋天子法度,柴某必须顾忌,但此事应有个商量之处。”然后再续原来的话语“小可大胆,相烦二位下顾”。这样柴进冷眼看林冲带了一天的枷就多少算是有个交待:不是我没心没肺,这是我身份敏感,不是特别必要的话不敢乱开,让你多受苦了。这样给林冲的感官可以好上很多。

柴进继续让比武;并拿二十五两银子做利物,折算约五万元;刻意丢在地下。

此时洪教头和林冲心态确实发生了变化。洪教头是不太拿这个行为当侮辱,在他眼里利物更重要;林冲心里应该是判断,自己不该让柴进在面前承受这个损失、亏钱给了洪教头,该替柴进护住银子。这个行为,以林冲的心胸,当场应该不会往侮辱自己的方向去判断,但会产生回护的情绪;毕竟柴进对林冲虽然行为细节有疏失,但是整体待遇和真心是在的,林冲有能力看得出,又不会那么小心眼计较细节。所以至此,柴进的期望在林冲心里终于完全明朗,不会再留手顾忌。

于是二人比棒。洪教头起势“把火烧天”,看字眼棒前端略微上举,有急于求成、想打林冲脸面之感;林冲“横着棒”,起势“拨草寻蛇”,给人感受极为冷静、表面棒前端我猜想应该有略微压低,可能到地,既显得谦逊,又暗藏杀机;洪教头大叫并“使棒盖将入来”,劈头打脸;“林冲望后一退”、“洪教头赶入一步”有欺人、无视林冲棒头锋芒的感觉,“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此时下盘离林冲棒头应该较近;林冲看洪教头急于打人,看出“他脚步已乱了,便把棒从地下一跳”,猜测是先压棒在地,借地面力量反弹,顺势让棒前端蹿起来,威胁洪教头下盘,洪教头已收不住脚,“就那一跳里和身一转”,已经顾不上打对方,只想勉强避开;林冲起势本来就是横棒,前端轻扫,“那棒直扫着洪教头臁儿骨上”;洪教头失去平衡、无法舞棍、受轻伤倒地。

这里林冲的棍棒打法,其实又和他的为人处事、故事发展情节又很相似。林冲先退一步,看对方急逼时,却一招打在关键处,伤对方手脚。对高衙内时威胁陆谦是如此;此处充军,至后来草料场反击是如此;上梁山其实也是如此。只是梁山那次不伤手脚,而是直断首级。这几次林冲的行为模式、行事性格和这次出手的打法在风格上非常一致。

“柴进大喜,叫快将酒来把盏”,丝毫不顾洪教头感受;“从人一齐大笑”,也不顾忌洪教头感受,看起来柴进对从人管束不严,且并没有把洪教头等来宾摆得比从人高一等——这也埋下了武松待遇的伏笔;“洪教头那里挣扎起来”,应是作死太过,林冲这次也没有再做好人去扶。

“众庄客一头笑着扶了。洪教头羞颜满面,自投庄外去了”。从现在人的眼光来看,洪教头脸皮不够厚啊。明明依然有结识的可能空间。厚脸皮的此时可以以一句“恭喜柴大官人今日得见真好汉、真英雄;洪某实在惭愧,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自取其辱”,那他依然能给林冲和柴进都留下个“我只是平时狼来了见得太多,显得行为过激,但本人依然光明磊落”的印象,不见得不能下台。也或者是今人见的脸皮厚的案例比古代多多了,古代能到这种脸皮的人反而少见?洪教头直接离开,那就确实是投降了、再无挽回的机会了。

柴进没有挽留洪教头,自己继续请林冲喝酒;安排人去捡银子,不让林冲自己捡,这算是注意到尊敬林冲;但强迫林冲收这银子,则依然不妥。这个银子当时当作利物丢在地上,带着轻贱的意味;所以其实不如收回,相当于是承认林冲是替友护住资产,而非争夺利物;然后加在下次额度里到送行时一并再给,这样大家感觉都会舒服很多。然而柴进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招待了五七天(而不是起先柴进自己说的“明日牢城营内”),公人催着要走;柴进备宴相送。给了两封书信,让城里吏员卖面子。给林冲加二十五两一锭大银(约折五万)、给两公人五两(约折一万)。出行时林冲才重新戴枷。柴进继续承诺会管冬衣。半天时间,林冲等人到了沧州城,完成交割。

到这个阶段,《水浒》视角才算真正进入江湖。

《水浒》视角从高俅发迹,直指朝廷顶层;王进出逃,掠过大户庄主;鲁达出场,先是中层军官;在逃没给详情,很快成为世外之人;过桃花山、处理瓦罐事,角度更像“廉访使”而非寻常百姓;到东京,视角换到林冲,再在军官身上起波澜。柴进出场,终于打开江湖的一扇门窗,视角在社会结构上渐渐走低,慢慢来展开注意力,观察底层教头(洪教头和那些江湖骗子)、寻常庄客,并向后缓缓展开吏员行为、店主生活、盗匪逻辑、泼皮行径,进入江湖主体。

柴进名字在此,大概有“才进”之意。一是方才进入;二是人才进入。作为能打得柴进庄上“此间又无对手”的洪教头,在认真起来的林冲棒下不过一棒即败。可见此前江湖人才远不敌官方;然而自此起,朝堂的核心力量、能一棒打翻底层优秀人士洪教头的人才逐渐向江湖里涌入。让江湖逐步积蓄起能与朝堂相抗衡的力量。

作为江湖中的第一个大佬,招纳好汉的庄主,财力似乎无限的“孟尝君”,柴进的表现不但并不完美,甚至是错漏百出。这在写法上为衬托后来人物留下巨大空间;为后续江湖信息的不断补完、江湖人才各自特点的描述奠定可供对照的基调;同时也极其符合柴进的地位和家庭情况设计背景。

先说柴进出场表现的系列问题。对内庄客的管理问题在前面叙述已讲;除此之外,对所招纳人才缺乏快速认识、判别、处置能力,也在这个过程表现的淋漓尽致。林冲固然是好汉;洪教头虽然不讲礼节、态度倨傲,但手底下也有几分真章、出场行为也是为柴进考虑,何至于非要不断刺激冲突、以致逼走洪教头?如果是看洪教头行径临时起意,则柴进自身想法变动何其轻易、决断何其草率?如果一开始就有要逼走洪教头的心思,那又何必前期委屈林冲、允其冲撞林冲?如果只是对洪教头略做惩处,那惩处过后,为何不能好言抚慰、给其改正机会,而要放其离开?洪林二人同时在场,柴进看着林冲施礼受辱,虽然心里是有意见,却不主动解决问题、拆离两位,也不对林冲透露信息、私下沟通,以达成尊重照顾。这些都是柴进作为担任“孟尝”角色之人在处理方式上的失当。这些行为,通过江湖上的消息传递,都会多少损害柴进的名声。

此外,如果要做“孟尝”性质的人物,柴进是不应当放任冲突发生,而应该对不同档次的人才做出妥善的协调安排的。因为“孟尝”并不允许只能招待一个人,必须多类型人、多档次人兼收并蓄。后来无论是晁盖还是宋江,在招纳人才时,都并不会去挑三捡四,而是全面收纳、尽量发挥;无论是晁盖的“不论好歹”还是宋江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都是如此。当然,如果仅从保障食宿的角度来说,柴进也勉强算得上全面收容。但晁、宋二人对所有已招纳和准备招纳的对象都是给予尊敬的;而柴进则明显做不到这些。类似于柴进自己主动挑事、自损已招纳人才的行为,在晁盖处就极其少见(有,但较轻微);在宋江则完全不会出现。大概柴进一是缺乏教导;二来也是没有什么压力和目标,没有到非得想做好一个“孟尝”的程度。

柴进的这些行为,其失误和行为错误,以林冲隐藏的雄心欲望、足够强大的克制理解能力,是可以对柴进的所有表现,记一个客观的总账的。林冲的确能够容忍和理解。其心胸是揭的过去、只根据客观结果来记恩义,但柴进能指望遇上几个林冲?柴进的寻常行为里,不尊重人甚至侮辱好汉的行为频频发生,毫不在意。一边招待人,一边得罪人,有如狗熊掰棒子,一路掰、一路丢。花十分钱去,却收不得三分心回,甚至许多人收走资源还得反目成仇(这里洪教头怕不就是个潜在的麻烦可能),效率远次于后来的晁盖宋江。当然,柴进不至于是故意如此、刻意慢待。因此,柴进的资源相对丰厚是其天赋,但柴进确实并没有深度研习处事方法,未能有效发挥其资源禀赋;其背景给了他过大的空间,也可能使得他对收人的得失并没那么在意。

在此回顾一下柴进的家庭境遇。柴进是柴家主支(誓书铁券在其家中)。我见到有许多前人认为,柴进蓄接好汉,有反宋之意;又有说他结交恶人,于私德有亏。对此我有不同看法。

先看赵家对柴家的基本做法。赵宋得国是从柴家手上得的,对柴家有所亏欠,因此并未除去柴家。这种情况下,赵家对柴家如何,则可以作为下一姓国君对赵家态度的表率。从这一角度来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赵家不能虐待柴家;给柴家誓书铁券,本就意味着赵官家是选择保护柴家的,即其期望是后世如果失国、下一姓国君能够保护赵家如同柴家一般。当然,赵家对柴家同时也会严防死守,如果柴家有复国夺权的想法,那是自取灭亡、不能容忍的。

柴进在沧州边上,不到七十里的地方。沧州在林冲刺配时明确是“远恶军州”。则柴家虽然由赵家给了丰厚产业,但所在之地并非鱼米之乡,反而柴家要有防范流民、山贼、军事动乱的意识;柴家如果遭了流民、山贼、乱兵而破败,赵宋是基本可以冷眼旁观、不负责任的。而应对这些问题时,柴家首先必然不能建军;其次柴家也不能转移或是扩充土地——这是官家对你的封地,你在土地上有想法那是有什么图谋?柴家可尝试拉拢的外部力量,其结交对象,能够有哪些选择?结交大臣?柴家想谋反?大臣想谋反?绝对不行;结交武将高官?同样不行,甚至柴家结交对象里有人升官,柴家都要主动和这些人疏远,以免彼此耽误。结交地方官员,浅交正常,深交同样可能惹嫌疑;结交平民?随便结交,但在柴家眼里这也没有意义。所以柴家允许结交的对象,只能有底层官吏、犯人囚徒、行商走卒,也就是只能结交江湖人士。这些结交行为有助于保障柴家的资产安全,是赵宋必须默许的事情。甚至正常情况下,柴进和山头盗匪来往交好,降低这些盗匪打劫自己的欲望,要好过交好地方官府、靠官府出兵保护——官府故意延误救援动作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在这种结交范围内,要说柴进考虑谋反,那正常情况下江湖人士是什么水准?参考李忠、周通、王伦等人;正常情况下武将是什么水准?参考鲁达、林冲、王进等人。那么正常情况下赵宋需要防范和担心柴家结交江湖人士吗?那些江湖人士本来就是赵宋管理体系的边角料和弃子;而且这些人员,让柴家蓄养在庄上,多少能在道义上多一次筛选,可能提高赵宋社会稳定水平,总比放出去反社会对赵宋来得友善。更何况柴家只能蓄养个数十人,能有多大问题?只不过此时的赵宋朝廷世道逐渐大乱、自己主动排挤核心人才,才使得只结交江湖人士的柴家江湖人望价值变得越来越高。

此外,柴家除了结交江湖好汉、游手好闲之外,有没有事情可做?他能行商吗?当时商人社会地位较低,恐怕没法让柴家放下这个面子;兴办产业?当时社会上其实基本没这个选项;能扩大庄园、增进收入吗?涉及土地,多半不能;他能读书做官吗?明显不能。所以柴进貌似富贵非凡,实际是一只金丝笼中的鸟雀。可以向往天空而实际没什么地方供他飞翔;只能交往吏员、只能交往犯人、只能交往江湖人士,来给自己打开一片游手好闲之外的视窗。

书中柴进父母、长辈几乎不存;平时柴进的行为里,谁能教他什么吗?谁敢教他什么吗?谁能说他不是?谁敢说他不是吗?所以柴进行为确实缺少反馈,虽然看到了许多他不理解的结果,但他平时确实很难知道自己做的不到的地方有多少;不知道哪些地方可以有别的做法,可以得到更好的收效。因此,柴进确实可能有招纳好汉的想法和动机、也基本具备对应的资源条件,但他的处事手法并不成熟,甚至可能与自己的想法(如果存在的话)南辕北辙,且身边缺少真心为他提供帮助,或能与他真心交往、促其改善的人选。

同样因此,柴进身上的官气依然很重,拒人甚远,故而是“天贵星”。

在此回中,柴进给出了还不完善、不完备的江湖入口,揭开了江湖的序幕。此时所见的江湖人士,是自私、自大、毫不热心、并不懂事的。随着《水浒》行文进展,此后江湖人士越来越多样、江湖逻辑越来越丰满。直至义聚梁山、震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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