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为什么——为什么那伙人竟敢如此猖獗?!
“凤王,”怒气既已宣泄完毕,沈先生也冷静下来了,“您如何得知这件事的?这账面上真正做得天衣无缝。”
姬容没有回答,他的神思飘得远了些,他想起自己前世刚登基时,那一场尽管快速镇压下来,却依旧让羽国伤了元气的叛乱。那时候,叛乱的粮草银钱,却是由浊江这里负责了大半——由浊江的……
“启禀凤王,慕容府二公子慕容非求见。”外头突然传来了侍卫的通报声。
沈先生第一时间收好了密报。接着,他对姬容说:“凤王,您已经让人挡了好几次,依小人之见,倒不如让那位慕容公子进来,也好……”
沈先生说得含蓄,却是在隐隐提醒姬容。
微一抿唇,姬容点头,示意外面的人将慕容非放去大厅。
此次姬容来河洛是奉了皇旨领钦差的身份,虽没有一路敲锣打鼓的招摇,文书却是早早就发到了各州各县,故此,河洛虽是刚被大水淹过,却依旧早早为姬容准备了一套华宅,至于华到什么程度……就姬容的眼光来看,除了一些有违礼制的东西没有之外,这里纵不及帝都的凤王府,却也是不输其他普通的皇子府了。
姬容来到大厅的时候,慕容非正自端详着摆在案几上的一个松鹤呈祥白玉瓶。
姬容的脚步缓了缓,慕容非却已经听见声音转过身,单膝跪地:“小人参见凤王,凤王千岁。”
自上首坐下,姬容淡淡开口:“慕容公子不必多礼。”
待慕容非站起,姬容示意慕容非坐下,随后又让下人上了茶,这才道:“前些日子本王有些事要处理,怠慢慕容公子了。”
并不矫情,慕容非坐下,随后笑道:“小人明知道凤王日理万机,却还是三番两次来打扰……却是小人的错了。”
姬容没有说话,他看着慕容非脸上的笑容。
那是真正如冬日暖阳般的笑容,在那一张脸上,这种笑容在他记忆中只有一次,模糊得宛若梦境。而——
姬容看着面前自然无矫饰的笑容。在心中轻轻念道:
而……而也确实,只是梦境。
“凤王?”慕容非的面上有了些困惑。
“慕容公子找本王可有什么要事?”不再放任自己沉浸在情绪之中,姬容问。
沉吟片刻,慕容非开口,却是邀请:“凤王可有时间同小人一起出去走走?”
姬容没有拒绝。
既然是私下的邀请,姬容便也换了寻常衣服,只带两个隐藏暗处的侍卫,同慕容非一起出去。
慕容非要姬容去的地方,是浊江河边。
大水还没有全退,尤其是浊江边,浑浊的河水更是浸没小腿,成百上千的人围在河堤边,一次又一次的加固河岸。黄褐的水中,有人不小心滑了一跤,却立刻爬起,连脸上的水斗没有擦,便将又一车泥土垒上河堤……没有了高高地势上歌舞升平的粉饰,眼前的一切,竟是如此的刺心。
姬容深吸了一口气。
凉风自西北边吹来,掠起站在姬容身侧慕容非的黑发。
慕容非脸上的笑容略略收敛了些,他轻声道:“除了第一天决堤的时候,他们后来每一天都在这里,从早做到晚的加固河堤……凤王带来的那些东西,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而后……却始终无法拿到全部吗?姬容看了慕容非一眼:“慕容公子想说什么?”
慕容非摇摇头:“小人只是带凤王走走罢了。”
言罢,慕容非便真的领着姬容向前走去,似乎要证实他所言的‘只是走走’。
姬容不再说话。
慕容非也不再拘于一个浊江,开始和姬容介绍河洛城内的各种有趣的地方,甚至连哪里的东西好吃他都能如数家珍。
姬容渐渐听得有些入神了,正是这时,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天空。
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姬容微微皱眉,原来却是有个孩子顽皮掉进水中,在岸上的母亲正极力拜托别人去救的事。
人群中一阵骚动,两个瘦小精干的汉子越出人群,淌了水,向孩子的方向挪去。
姬容没有多看,慕容非也只略略扫了一眼便继续言笑晏晏的同姬容说河洛中有趣的事。
然而此刻,事情却又有了变化!只听“哗啦”一声,从浊江上游涌下了一大股一大股的河水,眼看着水势便要再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