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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纸上谈兵（第1页）

厅堂之上，周瑜规规矩矩的经坐于地，正与叔父——现任舒县县令的周尚对答。

“瑜儿，今岁正值甲子，又逢黄巾起事，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虽然朝廷遣北中郎将卢植、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等人率军围剿，我庐江郡暂且平安无事，却不得不防。”

“愿听叔父大人教诲。”周瑜毕恭毕敬的答道。

“《诗经·豳风·鸱鸮》云：‘天之未雨，绸缪牖户。’我庐江郡有户十二万四千，人口四十余万，虽然太祖高皇帝建立更卒制，时至今日早已名存实亡，多数都是雇佣羸弱者顶替，面对贼寇根本无一战之力。今日我已上书郡守羊大人，于百姓中择其精壮者编练乡勇，忙时耕种，闲时操练，如此可得军万数，以备不时之需。”

“叔父大人高论！不知羊大人如何答复？”

“还是粮饷的问题，乡勇可以无饷，却不可无粮。万余士卒每日耗费粮食颇巨，去岁年成不好，赋税不继，郡中府库空虚，总不成让乡勇自带干粮操演吧？今日召你前来，正因为你平日聪慧，看看有无办法？”周尚无奈的说道。

“这……”周瑜苦思。

“叔父可知长勺之战、成皋之战、昆阳之战否？”门外忽然传来清亮而略带稚气的声音，周尚及周瑜抬头望去，正是周旭与陆宁楠二人联袂而来。

“旭儿和楠儿来了？”周尚特别喜爱这位族侄，如果说他对周瑜是器重——毕竟周瑜是他胞兄周异之子，而且从小就崭露头角，成为周氏这代子孙当中最出色的一位。但说起周旭，对于膝下无子的周尚来说，简直就是溺爱了。周旭是庐江周氏长房周兴一支，自幼父母双亡，原为其从父周忠抚养，后周忠进京迁大司农，周旭便跟随周尚生活。

周旭也是争气，自小喜文好武，虽然在专注处不及其从兄周瑜，但论起诸子百家、博览群书方面尤有过之。自识字起，对于孔孟、老庄、墨家、兵家、阴阳家等等无不涉猎，有看不懂的便缠着周尚讨教，以周尚的学识，也常常无能为力。

自从陆宁楠的从祖陆康因获罪于朝廷，由乐安太守一职罢官返乡，为了不牵连族人，暂居庐江郡安身之后，周旭就开始频繁出入于陆家。陆康作为吴郡陆家当代族长，学识渊博，乃一介大儒，对于周旭这个聪明好学的孩子也格外青睐，有求必应，陆宁楠也特别喜欢和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兄长交往。

“见过叔父大人。”周旭与陆宁楠举手加额，长揖起身道。

“不须多礼，宁楠，令叔祖陆公安好？自今岁正旦拜望后，因公务繁忙一直未及拜会。”周尚对陆宁楠和颜悦色道，对于陆家的这个晚辈，周尚也一直青睐有加，不仅因为她是陆康陆大人的掌上明珠，陆宁楠活泼聪颖的性格也颇讨这些长辈的喜爱。

“多承叔父大人挂念，家叔祖身体安健。”陆宁楠微笑着敛衽行礼。

“快就席吧。”待二人坐下之后，周尚问道：“旭儿，你方才问为叔长勺、成皋、昆阳之战是何用意？”

“叔父，请恕侄儿冒昧，您可知长勺之战鲁军因何获胜？”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周尚答道。

“正是！此谓之‘三军可夺气’也。”周旭从容答道。“又敢问叔父，成皋之战太祖高皇帝因何获胜？”

“后发制人，疲敌制胜。”周尚又答道。

“此谓之‘强而避之，佚而劳之’也。”周旭语气逐渐坚定，一旁的周瑜仿佛若有所思。“又敢问叔父，昆阳之战世祖光武皇帝因何获胜？”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周尚再次答道。

“此谓之……”未等周旭说完，周瑜接口说道：“此谓之‘以正合，以奇胜’也！”

“兄长妙哉斯言!”周旭笑道。

“枉我平日苦读兵书，事到临头竟毫无小弟这等机变，惭愧！惭愧！”周瑜大惭道。

一旁的周尚如堕五里雾中：“旭儿所举三次大战，皆是以弱胜强、以寡凌众的出名战役，可为叔却是不解，这与抵御黄巾贼寇有何关系？”

“叔父，旭弟的意思是兵贵精而不贵多。”周瑜解释道。

“正是！叔父，《孙子》云：‘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六韬》云：‘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何须乡勇万余？只要一支精兵，严法令，明赏罚，熟阵法，精武艺，虽只千百人，远胜数万乌合之众矣。”周旭侃侃而谈。

“妙！妙！”周尚拊掌笑道。“我庐江周氏有你兄弟二人，真可谓后继有人矣。”

“叔父谬赞了。”饶是周旭少年心性，倒被周尚夸的脸色微赧。

“好！瑜儿，旭儿，为叔明日就上书郡守羊大人，建议以庐江各士族为基础，择其适龄子弟组建义军，大约可得千余众，本郡乡勇民壮虽不堪大用，事急时亦可用来守城，再加上庐江原有郡兵，纵有贼寇余孽作乱，量也无妨了。”周尚又对二人道：“再者，此次黄巾起事，祸及州郡，遍地烽烟，为叔想来非一时半刻可以平息，你兄弟二人乃周氏一辈翘楚，可带领族中幼学少年操演武艺，以备不时之需。”

“诺！”周旭二人起身拜揖。

谈完一件大事，屋内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陆宁楠起身道：“叔父大人，既然没有旁事，可否允周旭兄长陪同我回家，兄长读书有不通之处想向家叔祖讨教呢。”

“这哪有不允之理？去吧，楠儿，顺便替我问令叔祖安好，就说我得暇时就去拜望陆公。另有一事，陆公官声一向清廉，近日兄长自洛阳传来消息，碍于清议，朝廷欲起复为议郎。”周尚也起身吩咐道：“旭儿，要谨守规矩，虽然陆公错爱，你却不得恃宠而骄！”

“叔父大人说哪里话来？我可像不守规矩的人？侄儿我最循规蹈矩了。”周旭故作委屈的说道。

“罢了，我还不知晓你？一离开长辈视线，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周尚笑骂道。

一旁的陆宁楠赶紧打圆场：“叔父放心，宁楠会替你看着兄长的。”周尚欣慰道：“旭儿，你若是有楠儿一般听话，为叔哪能如此操心？”

“哼，叔父，你若是知道宁楠妹妹人前斯文端庄，背后那般刁蛮，怕是要吃惊的嘴都合不拢。”周旭哪敢说出实情，只能腹诽道。

“叔父大人，宁楠告退了。”陆宁楠敛衽施礼道，在周尚点头示意后，赶紧拉着讪笑不已的周旭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