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玥也在一边帮腔,把张海洋硬是拖去参加饭局。关关定的是离公司不远的饭店,一间湘菜馆子,菜式的味道相当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辣了点,岳玥又想吃又怕对嗓子不好,一整晚都急得嗷嗷叫。
工作完成得快,每个人心里都很高兴,酒喝起来就很没数,张海洋做为在座最帅的帅哥,除了被几位借酒装疯的美女猛灌之外,还要替殷爱和岳玥挡酒,桌上一多半的酒都进了他的肚子。再大的酒量也架不住这样灌,张海洋是第五个喝倒的,趁着最后还有点自制力的时候站起来去洗手间,一向平稳的他走路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殷爱和岳玥对视一眼,站起来跟过去扶住他。在洗手间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满脸是水的张海洋才走出来,殷爱一看他潮红的双颊就知道今天晚上不能再喝了,她摸出手机给岳玥打个电话,扶着张海洋先溜一步。
都喝了酒不能开车,殷爱想了想,把张海洋带回了她家。一进门张海洋就倒在沙发上,殷爱小跑着去冰箱里拿点冰出来用湿毛巾包住,让张海洋拿着敷敷脸,然后泡浓茶,好让他快一点醒酒。
张海洋的酒品相当好,轻易喝不醉,醉了就睡觉。只是殷爱家里的沙发是精巧短小的那一种,他一米八多的大个子窝在里面,殷爱看了都替他难受,她蹲下去对紧闭双眼的张海洋轻声说道:“海洋哥哥,起来到床上去睡,海洋哥哥!海洋!”
张海洋侧侧头,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
“起来,别睡沙发了,到里面床上睡吧。来,我扶你起来。”
张海洋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她讲的话,不过在殷爱的搀扶下很顺从地坐了起来,第一下子没站稳又跌坐回沙发里,连带着把殷爱也拖了下去。殷爱笑着摇头:“你还真是重啊!”
连抱带拖带拉,好不容易把张海洋拉站起来,殷爱没办法,抬起他一条胳臂架在自己肩膀上,就这么架着他往卧室的方向走。张海洋大半的重量都压下来,殷爱小腿肚子也有点打晃,好不容易挨过这一小路距离,推开房门,快走几步,和他一起重重地栽倒在床上。
张海洋真是醉狠了,这么样栽下去他也全无反应,闭着眼睛还维持着刚才倚着殷爱的姿势,半个身子和一条手臂死死压在她身上。殷爱这一下被压得挺重,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可是两个人这样半侧半趴的姿势很别扭,她没办法使劲,推搡好几下都没能把张海洋推开。
于是只好轻轻拍他的脸颊:“海洋哥哥,海洋哥哥!”
张海洋的脸很烫,呼吸也很粗重,带着酒意这么近地吹拂在脸上,让殷爱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海洋哥哥,你压痛我了……”殷爱嗫嚅着,语气变得有些哀求,张海洋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听见了这个‘痛’字,把揽在殷爱肩背上的手臂稍稍挪开了一点。殷爱赶紧从他身下爬开,理理头发拉拉衣服,没有发现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些。
张海洋静静趴在床上,头侧向殷爱的方向,两条胳臂两只长腿都伸展开来,把张一米八的大床占得满满当当。殷爱帮他把鞋子脱下来,还想扳他翻个身,但是实在拽不动这个大块头,只好打开空调,再拉过薄毯搭在他身上。
卧室里灯没开,只有一点光从半掩着的门口透进来,殷爱好笑地低头看着闭目沉睡的张海洋,第一次发现原来海洋哥哥也有这么稚气的时候,以往都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今天反倒是他更象个孩子。
忙了一整天,殷爱实在是累坏了,她仰起头活动活动酸痛的颈子,一边取下扎头发的牛皮筋一边向外走,想到沙发上躺一会儿,休息休息。
垂在体侧的左手突然被一只热烈的手掌紧紧握住,长长的头发也在这个时候完全拂散在了肩头。张海洋依旧象熟睡一样地趴着,只是右臂抬了起来,他的手很有劲,把殷爱的手腕握得有点痛。
“海洋……海洋哥哥……”
殷爱试了试,怎么也抽不回手来。她咬住嘴唇,忐忑地看向张海洋,而他在静默了许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声音低沉沙哑:“小爱……”
“海洋哥哥,你……你怎么了……”
除了这么一握,张海洋再也没有别的动作,酒醉后渴得厉害,他用力吞咽一下:“小爱,别走。”
“海洋……”
“就今天晚上,小爱,别离开我……陪在我身边,好吗?”
殷爱想用装傻充愣来打破此刻奇怪的气氛,她嘿嘿地笑了两声:“好,好啊,我陪着你,你看你,一喝醉就象个小孩一样,怎么,还害怕一个人睡小黑屋啊!”
张海洋慢慢睁开眼睛,没有看殷爱的脸,只是看向两个人握在一起的双手。光线不够亮,殷爱看不清他脸上除了严肃和压抑以外还有什么别的表情,她只听得见男人沉重的呼吸,只看得见他趴着时宽阔的背脊和有力的手臂。
“小爱,你能不能告诉我。”
殷爱眉梢一跳:“告诉你……什么?”
张海洋轻轻一笑,笑意眨眼间又消失:“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躲着我,要怎么样才能有足够的勇气赖在你身边,不准你再逃开。”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能完全用尺子丈量,更多的时候它是一种心和心的感觉,对于有些人来说千里万里也唇齿相依,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咫尺即是天涯,想要迈越过去,就得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也许因为黑暗的原因,也许因为酒精的原因,张海洋一步走到悬崖边,把以往的退缩怯懦全都抛开,狠狠将殷爱拉过来拥进了怀里。
相较于他壮硕的身体,瘦削的殷爱显得有些不盈一抱,所以她被两条手臂和一个胸膛牢牢圈锢住,一点也不能挪动。张海洋身上的酒意还很重,只是双眼里不再迷蒙,他无比镇定清醒地看着殷爱,让她不能逃开他的视线。
“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这样抱着你,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小爱,你告诉我!”
要怎么做?
这简简单单四个字的一句问话,仔细拆分开来,里头深藏着用语言轻易不能描摹出的意味。
并不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在犹豫要不要做、敢不敢做。每个人心里都有道坎,张海洋的坎就是那一年在大院宿舍楼顶上、飘扬的床单中间相拥亲吻的两个身影。或红或白或绿或蓝的鲜艳颜色里,那两道交缠在一起的影子深刻而美丽,带着阳光一样炽烈的温度,猛地一下就烙在他的记忆里。
张海洋想过无数次,如果那一天那样拥着她的人是他,那么他会用怎样的热情和怜爱来亲吻属于自己的女孩。爱到浓时,才知道爱原本就是疼惜,他会好好捧住她的脸颊,看清楚她每一根睫毛和唇边的每一次微笑。他会深深沉溺在她的笑容里,就酿眼波为酒,他愿意醉一辈子。他会幸福得忍不住想哭。他更会快乐得想高声大叫。
可是那个人不是他,属于他的从来都没有这些,孙克活着的时候没有,现在孙克不在了,他还是两手空空地等到现在。张海洋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痛楚不堪地看着殷爱。其实他憋了一肚子话想要说,只是看着殷爱惶惑的眼睛,他只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根本没有力气再多说一个字。
眼眶里头有一股股的热气往外冲,喝下去的酒精在某种不知名情绪的加热下很快到达燃点,只要再有多一口氧气,就会腾起剧烈火焰。如果殷爱是一片足以让他沉没的湖泊,那么仅剩的这点氧气,究竟是要拿来呼吸,还是要拿来燃烧?
殷爱的两只胳臂被动地搭在张海洋腰侧,她想推开他,可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却更象是在抱着他。光线昏暗,所以看不清,但是别的感官得到补偿,她更清晰地听出了张海洋声音里的痛苦。这个坚强固执了六年的男人,只有在喝得半醉了之后才有表露心迹的勇气。
要怎么做?殷爱也在诘问自己。
她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她什么都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