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端嬅再转眸看过来时,双目已有两行清泪落下。
“御兄毁了容貌,他那张脸,当年被砍了无数刀。”
若非如此,当年父亲也不能那般顺利救下御兄。毁了容貌,被刀得血肉模糊,又还有谁认得出?
他曾是那般英俊之人,矫健刚毅。而如今,却是诸病缠身,日日戴着面具,不敢以真容示人。
魏珩沉默不出声,双手却紧紧攥成了拳。
他不知道,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他到底还值不值得他继续去为他效忠。他如此残暴,对待亲子侄都如此能下得了狠手,他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这些年来,他不知道可有旧人曾入过他的梦。
他也不知道,他对当年那件事,可曾有一丝的后悔。
难道就为了那么一张龙椅,为了那个皇位,就真值得如此大肆屠杀吗?
他记得,他印象中的大舅父,他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
谢端嬅先从绸缎庄出来,魏珩直到外面天色已晚,他才打道回府。
一整个下午他人都呆在绸缎庄内,一遍遍的消化着谢端嬅给他带来的这些消息。等到家时,他心内诸种情绪也已消化得差不多了,至少能做到面上尽力平和。
长公主听说儿子回家了,本来是打算赶忙差人去叫他的,却没想到,儿子一回来,竟亲自寻到了她这儿来。
看着样子,好似有些疲惫。
“你们都外头去伺候。”长公主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和儿子说,所以急忙就将屋内侍奉的人打发了出去。
清心堂本就清寂,贴身侍奉的也不多。如今姜嬷嬷还被关了禁闭,剩下的,就更没几个了。
长公主常年关起门来静心礼佛时,本来就是只一个人,或是只留姜嬷嬷在身边的。所以,对长公主殿下不留人在身边近身伺候,几个婢子也见怪不怪。
待只母子二人在,且厚重的门也被缓缓关上后,长公主这才关心儿子问:“是不是在猎苑这几日太过辛劳,有些劳累了?怎么见你脸色不太好,十分疲惫的样子。”
“不是。”魏珩摇摇头,很快就否定了。
“那是怎么了?”长公主关心,“是因为颜姑娘?”
“娘,御兄还活着。”此事是好事,魏珩不想瞒母亲,所以他直接说了。不过,后面有关御兄身子不好,且还毁了容貌一事,他并没说。
“什么?”长公主先是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以为……或许是儿子说错了,但几番品味下来,当她看出儿子并没在骗自己时,她脸上一点点现出了笑意来,“活着?御儿真的还活着?”
“嗯。”魏珩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长公主心情难以抑制的好,对此她需要一探到底,“你是查到了什么吗?你见到他了吗?”又担心空欢喜一场,长公主紧张道,“不会弄错?”
毕竟那个人心狠手辣,要从他眼皮子底下救出太子兄长的一个子嗣来,实在是难于登天。
魏珩说:“儿子还没见过,此事是谢家大姑娘告知的儿子。母亲还记得当年的老谢国公吗?事发之后,他很快就向新帝投了诚,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见大势已去,为了保全谢家,如今才算明白,他是保住了御兄,便不想再做徒劳的周旋。”
“谢国公……老谢国公……原来是他,是他救下的御儿,太好了。”老谢国公当年一直追随在太子兄长左右,他们的儿女更是郎情妾意,若不是那场兵变,那谢姑娘是要做未来太子妃的。
老国公的品性,她是信得过的,信得过。
他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的人,且他也有这个本领留下太子兄长一点血脉。
“那……那御儿让谢大姑娘来找你,是要做什么?他是想替父寻仇吗?”长公主激愤,若御儿有复仇之心,她必竭力辅之。
魏珩却轻轻摇头:“没有。”魏珩说,“谢大姑娘特意说了,御兄如今早已释然,并无复仇之意。”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到底有多恶毒!”长公主此刻无疑是想到了姜嬷嬷说的那件事。
于是,接下来,长公主便把姜嬷嬷所呈之言都一一说与了儿子听。
魏珩听后,几欲崩溃。
他忽然觉得那个人真的不配,他虚伪,肮脏,他兄弟对他坦诚相待,他却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