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翻了个白眼:“她被人敲晕,拖到池塘边上,将头摁在水里活活溺毙。噢,中途醒了,挣扎过,所以留下那些痕迹。大约先是用手肘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奈何力气没那凶手大,而后曲起膝盖,垂死挣扎,依旧没用那人只需要死死摁住她后颈,随便她怎么扑腾,都没有用。”
她说得兴味盎然,听众脊背发寒。
“那,凶手是谁?”照水吞了口唾沫。
“你问我,我问谁去?”素问抄起手,依旧用两指摩挲着下巴。
“别人为什么没有发现她不是自尽?”挽月皱眉问道。
“咦,”素问眯起长长的丹凤眼,惊奇道:“姑娘怎么知道相府的人没发现?”
挽月冷笑:“死了姨娘,自然是我这个刚入门就遭嫌弃的正妻嫌疑最大,若知道这是一桩凶案,能不来找我?”
“姑娘真聪明!”照水拍手道。
素问停止抚摸下巴,将双手抄在胸前,说:“一个原因是那水中养了些凶鱼,尸身被噬啃过,那些痕迹也就不怎么引人注意,也没人去细细查看,不过一个姨娘么,咱们状元姑爷也就是作了一首情真意切的词儿,要说他有多难过,我看也不见得这会子正抱着他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快活呢。”她边说,边用眼风瞟映花。
挽月见这模样,心知那日映花的小心思也没瞒过素问,不由摇头暗笑,口中打岔道:“那另一个原因?”
素问几分严肃,几分好笑道:“却是沈姑爷那个表兄,隔壁陈副枢密家独子陈仲贤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挽月对这个陈仲贤没有印象,并不上心,只随口一问。
“被抓走了,从陈府上捉去的。说是依军法当诛。好不闹腾。侄子出事,陈夫人这个做姑母的哪里还顾得上儿子那个姨娘?这会儿正在闹她的丞相丈夫呢。”
“呵!他这样的身家,那得是犯了多大的事!”挽月倒是上心了,一想,想起这个陈仲贤来,那日风月楼命案,陈仲贤和陈副枢密夫妇正是目击者,这事儿就是陈仲贤他妈钱夫人告诉沈辰他妈陈夫人的。陈夫人曾大肆添油加醋,吹嘘侄子陈仲贤怎样不惧杨安,怎样安抚那受伤的老倌儿云云。
“真不是大事,他只是遇着克星。”素问微微沉吟,“陈仲贤是从军中回来的。先前跟在镇东将军徐威身边历练,徐威和他爹陈副枢密私交甚好,估摸着在江东那边被捧上了天,自视甚高。这些世家子弟,吃过几次军粮,就能把自己当将军。此次歧王世子进京领封,不知怎地,请了旨要剿青明山盗匪,呵,这些纨绔公子,想一出是一出。”
见她一脸鄙夷,挽月倒是奇了:“剿匪不是一件好事吗?那和陈仲贤又有什么关系?”
“你且听我说,歧王三个儿子中,老大老二早早领兵打仗,现如今已是将帅之才,惟有这个最小的儿子,自小被宠坏了,终日与一帮纨绔子弟厮混,放荡形骸。原是轮不到他袭爵,但歧王夫妇见之实在不成器,担心百年之后他受了委屈,便让他做世子,日后承袭王位。你说他能剿什么匪?儿戏罢了!”
挽月呆滞地眨了眨眼。这是要溺爱至死的节奏!
“此次进京受封,这位世子爷压根儿就没出现,一应事务都是一个叫做李青的少将军代办,皇帝也不吱声,由着他去。陈仲贤见李青年少桀骜,心中不服,请了旨同他一起剿匪。世子爷哪管他是谁家儿子,他想当先锋,偏让他去管后勤押粮草。陈仲贤哪里服气?便终日抱怨,说是剿匪之事必不了了之,决计是成不了。这下可好,被世子安了一个惑乱军心的罪名给拿了。”
挽月笑着摇头连连:“莫非世子爷亲自登门拿人?”
素问摇头:“哪能呢,还是李青。”
“李青只是个少将军,陈副枢密不交人,他有什么办法?”挽月奇道。
“李青一个人去的,在陈府门口腰一叉,就骂陈仲贤缩头王八,不敢和他单练。说是陈仲贤若是能赢过他,便让他当先锋,自己给他做跑腿儿的,陈仲贤若是输了,就老老实实跟他回去。陈仲贤原就是看李青身材瘦小才不忿他,这下子自然是冲出去就打成一团。哦,很快就被打成了一团提走了。”
“这李青倒是个妙人。”挽月笑道。
“歧地山高路远,宝贝疙瘩独自进京,歧王夫妇自然把好手都派上了。哼,有机会倒是要试试这个李青的身手。”素问抚掌磨牙。
“也不知道这世子爷只是作作样子,还是当真会把陈仲贤怎么着……”挽月皱了皱眉,纨绔子弟通常贪生怕死欺软怕硬又无法无天,行事随心所欲还死要面子,倒是当真捉摸不定。素问说“想一出是一出”却是一语中的。转念一想,管他去,这下更是没人关注自己这个“弃妇”了,岂不是乐得自在?
素问兴灾乐祸:“倒也没怎么着,念他初犯,死罪免了,押去歧地服三年苦役。歧地只有极寒极暑二季,贤少爷这回怕是要扒去三层皮。”
挽月同映花照水几人松下一口气来,若是这样就被杀了头,倒是很可怜。
“对了,”挽月想起一事,笑问道:“沈辰作的诗,可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素问张大了嘴巴:“姑娘怎地连这个也知道……不过不是十年,是一别生死两茫茫。”
挽月笑而不语,摇头回屋去了。
要是苏姨娘不死,百日之后自己毒发身亡,这便是给自己了吧,好一个情深义重!这种人,值得自己怎样对付他呢……真叫人发愁。
又是谁杀了苏姨娘?既然做成她投塘自尽的样子,那就不是要借她的死生事,或者嫁祸谁,只是单纯要她死。大约是得罪了什么人吧…俗话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或许她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人的事情,也不外乎情仇二字。或者…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