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午前刚被人蹂躏过,这会儿还有些十年怕井绳,条件反射似的一抬脸,打了个响亮的嗝,不哭了。
景隆帝正心旌摇荡,冷不丁对上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有点窒息。他端详近在咫尺的一双朦胧凤眼,只觉人间整季春色都融入其中了,连诗画也难以描摹,情不自禁伸手抚摩,指尖从微颤的睫羽一路滑到殷红嘴唇。
然后皇帝问:“你嘴怎么破了?”
“上火了长泡,蹭破的。”
“朕看着不像上火,倒像是被咬破的。”
“……”
这个梗就过不去了是吧?!苏晏在心底咆哮,面上却露出茫然之色:“臣没有咬嘴唇的习惯呀。莫不是上火了夜里磨牙,咬了也不知道?”
景隆帝半信半疑地用指尖蹭了两下,总算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苏晏发现眼下情势不对。他跪趴在皇帝膝头,邀宠似的抬着脸,而对方俯身凝视,手指在他脸上暧昧地摩挲……这是要擦枪走火的节奏!
脑中直男警铃大作,他忙不迭地向后撤,擦拭脸颊上泪水残痕,心虚道:“臣一时失态,求皇上恕罪。”
恍惚间从旖旎梦境脱身,深沉自持的秉性回到体内,景隆帝收手,刻意忽视指尖余热的勾留,起身又提起了毛笔,继续画他修身养性的山水图。
“……皇上?”苏晏还跪在地上,未奉圣谕不敢起身。
皇帝笔下勾线,泰然道:“明日便是端午,百官休假。东苑有射柳之戏,射中者得赏赐,你可要去显显身手?”
苏晏也听说端午节放假,本打算去金水河上看划龙舟,如今一听朝廷搞团建,还是在赫赫有名的皇家园林,当即改变主意,不去看常规活动了,就去东苑。
“臣愿意随行,不过骑射之术臣并不擅长,可否只是瞧个热闹,上场就免了吧。”
苏晏来到这个时代不过半年,骑马学得挺利索,射箭却几乎没接触过,让他上场的话,估计能拿脱靶冠军。
皇帝道:“君子六艺,射御占其二,不可不学。你若不会,朕可以教……可以着人教你。”
苏晏只好谢恩。
“去吧,陪太子读书去,别在朕面前碍眼了。”皇帝下了逐客令。
苏晏这才松口气,规规矩矩地行礼退离。
等到少年侍读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皇帝方才搁笔,将笔法散乱的山水图一揉,丢在桌脚。
他尽力平息身体深处的一丝燥热与焦渴,从抽屉内取出一枚青玉透雕荷叶佩。
这玉佩质地细腻温润,雕工生动,荷叶上啜着的水滴像是要流动滚落,但在阅尽奇珍的天子眼中,也只算是稀松平常。
唯独与众不同的,大约就是玉佩背面雕刻着“清河”二字。皇帝将它搁放在白纸边角,开始画一幅雨后风荷图。
这次画得十分流畅应手,末了在荷叶旁,用他那遒劲圆熟,被后人评价为“翰墨图书,随意所在,极尽精妙”的笔法,提了两行诗句:
青荷怜净碧,宿雨不堪袭。
——我怜惜青荷的澄净碧绿,怕它承受不了经夜淫雨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