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怔住了:你看了我的日记?
她点点头:是的。不过请你原谅,我并不是有意的。
我将错就错,笑笑说:看了就看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如果是秘密我就不会让你看到了。
她说英子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我说是我教过的一个学生,现在上大学去了。
她又发出一声冷笑:怪不得你一直忘不掉。
我说什么怪不得,我们只不过是很普通的朋友。两年了,我们连信都断了。
普通朋友?她目光逼视着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的诗可不是写给普通朋友的,难道你忘了吗?
她的这种不依不饶把我惹火了:就算她爱我又怎么样,你心里不也有刘东吗,我说过你了吗?等话出了口,我又特别地后悔,这不等于告诉她我偷听了她和刘东的谈话了吗,我还算什么男人?
争吵戛然而止,谁也没有再说话。方草连哭声也没了,但泪水却在脸上无声地流淌。我真是悔之不及:对不起方草,我真是太冲动了。
方草显得很平静,目光看着对面的墙上:我不怪你,我们都太幼稚。我们也许真的不该抛弃已经得到的东西而再去寻找过去。其实过去是寻找不到的,它只属于记忆。现在我们连记忆都失去了。我们犯了一个大错。她的泪水汹涌而出。
我心里感到有点慌,我说方草我真的没有伤害你的意思,话挑明了也许是好事,我们都忘了它吧,重新开始。我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她没有拒绝。我们就像一对陌生人,什么事也不知道做,就这样搂着半卧在床上,直到很久。后来我一个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被一个梦折腾得很累,弄得我筋疲力尽才醒来。醒来时那个梦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但我清楚那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梦,因为我身上还是潮的,我一定出了很多汗。我看看方草,她仍然睁着眼睛斜靠在我的怀里,因此我不知道她睡了没有。这时大街上的喇叭响了,天亮了。我们起床去做每天早晨该做的事情,然后去上班。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梦,醒来全忘了。
其实我们谁也没有忘记,它已经在我们的心上刻下了一道口子,一辈子也不会愈合。
无处牵手 第十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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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西鸣就是在我沮丧的这个上午领着一个漂亮姑娘来到宣传部的,他就像是刚刚研制了一件新产品,为了扩大影响巡回展览一样,挨个办公室给人介绍。那姑娘身材高挑,面容姣好,一双眼睛挺动人,一笑便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确实要比顾艳玲胜出一筹。杨西鸣十分得意,甚至有些趾高气扬:这是我的朋友于小薇。杨西鸣又向于小薇介绍我们每个人。那个叫于小薇的姑娘就微笑着对我们每个人点一次头,露一次好看的白牙。黄秋云说:小薇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呀。几年不见长这么漂亮了。于小薇显然认不出黄秋云了,脸羞红了,然后跟着杨西鸣扭着身子去了别的办公室。刚出门,顾艳玲就讥笑说:神气什么,两条腿一长一短还拿出来展览,不觉得丢人!顾艳玲这么一说便使我想起了刚才那女孩走路的姿势来,原来那并不是她的故意做作,而是一个无法掩饰的生理缺陷。我对这个漂亮姑娘的印象大打折扣了。我真不明白杨西鸣为什么要选择一个身体有缺陷的女孩做老婆,凭他的条件不应该如此。这时就听黄秋云说:你还不知道啊,小薇不就是人大于主任的女儿吗?我望着黄秋云,心里一悠,突然意识到杨西鸣看中的也许不是这个有缺陷的女孩,而是别的什么。他值得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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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的夏天首先跳荡在瑶城女人们的胳膊上。那个夏天瑶城流行一种比较新潮的无袖连衣裙,女人们纷纷穿上了这种敞露着两腋的裙子招摇过市,上班下班,经常不经意地就暴露出两腋的羞涩。一时间,大街上一片白花花的女人的胳膊,为这个夏天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面对这道迟来的风景,黄秋云心里多了一丝凄凉,因为还有几天她就要退休了,她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这么好的时光。黄秋云年轻时是很浪漫的,也很风流,她的脸蛋身材长得也好,只可惜她没有赶上好时光,让自己漂亮的身姿白白地衰老在了列宁装里。
女人是极容易动感情的。黄秋云临走前当着几个年青人的面落下了热泪,她舍不得离开大院离开这些年青人。她说如果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