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宁芳心里明白,如果他真的为自己的底线放弃了皇权,虽仍会对自己关爱如常、浪游天下,可看不见的一个人时,这个天生便帝魄皇霸的男人又会有何多惆怅几何遗恨!
没有人有权利强迫他人放弃他们的天性、信仰、梦想。以爱的理由更不行。在爱里我们可以互相退让与妥协,却仍然应该保有自己独立的“自我”——那些叫你爱上对方的本真。
也许世间万物本身就是矛盾的。渴求自由又需要人群,既爱得火热又不可能完全放下自己,期待独立却不可能抛下家族,渴望无止尽的疼宠却越来越吝啬付出……
因为身体的残缺,宁芳没有正常孩童的交友成长;因为父母的离世,宁芳没有普通少年高考独木桥不明因由一条路走下去的彷徨;因为没有救业压力,宁芳初入社会安于平和没有世间高校毕业生谋业压力激发的燥动、悲观、偏执……
以自己的经历,宁芳觉得,她是用生命前十二年的身心折磨与父母的舍己付生换来了之后的安然与大清十几年的护爱。
如果生命真是这样,先苦后甜,她又有什么是不能暂时放下,付出一点点的时间去守望她的爱情呢?
小三很强大,离开了她虽有十分的思愁,可天生帝命之人又怎么可能不在强难之下越发的强盛呢?
她从没离开过小三,虽然她的身体离开了,可两个相爱之人只要知道同在一片天空下守望着彼此,这短暂的离别又何尝不是甜蜜的期待?
生命里有太多的分离。虽然谁也不能肯定明天你会如约回到我的面前,可我们总是要相信的,相信希望,相信奇迹,相信——我们都是会幸福的。只要相信,下一个天明,当朝阳冲破黑暗,便有了生活的勇气与期待的快乐。
先不要去想那些悲欢的如果,只简简单单过好今天。如果悲难终有一天会降临,现在惶惶终日的焦躁又怎抵快快乐乐过去分秒的痛快。
如果生命注定是短暂的,至少这一刻的漫长你有能力使它染上金黄璀璨的光芒,不叫结束那一霎眼里闪动的是遗恨的流火。
玄烨在梦里转了个身,把软软的薄被聚拥在怀里。眼角微弯,唇角微挑,一个好梦依伴而生。
“离开时,请不要悲伤,我带着笑含泪而去,也请你不要在心里哭泣,因为我离你那么近,就住在你心里。而你,也从未离开我的身体,我能时刻感觉到你拥着我身体的灵魂与我同在……
要想着,念着我呀,不然回来便没有鱼粥给你喝,甚至还要狠狠拧你的龙耳朵……到时,没有耳朵的皇上可就不好看了。
……你的身体——不——你身体的一部分……我可以暂时借给她们,可你……呜……可千万不能喜欢她们,不然我就永远都不回来了……”
宁芳留下的话语还很多,似乎有一辈子的话要说道。可玄烨并不觉得烦。
这离别的书辞很有些宁芳的味道,不会一味的悲伤,总时不时夹着些小女人的乐逗与轻趣,每每忆来,总是令玄烨很难完全存了分离的忧伤。
从本事上来说,宁芳真没什么值得让玄烨爱恋的资本,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投之以温暖,始为人所之所需。凡人如此,帝王亦如此。
劳累了一日的帝王睡得很甜,在梦里,那个给他以温暖的女人又拧起了他的耳朵,开合着两片薄唇巴巴地说道着什么,只是那些“凶旱”还是留在小三的世界里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旧
三藩反虽令举朝一时惊恐,可对其谋逆之举玄烨多年前就因宁芳的提醒而有所醒觉。满臣杰书、赖塔、图海等,汉将刘成龙、张勇等皆为其数年来即精培的良将,故遇反新起的那一丝烦躁慢慢退去后,一切朝政、宫事便重新有序而归。
康熙十三年五月,选秀如期而至。
这日午时,皇上、两位正妃正陪着太皇太后午膳,有宫人来报,启祥宫马佳氏经诊已怀有龙嗣。
突闻此音,玄烨止不住一涌而上的惊喜便完全落入其余三人的眼中。
太皇太后不过是一眼子便继续进食。钮钴禄氏低眉收睫,各中滋味却只能自己凭述。佟佳氏眨了眨黑眸,说了两句恭喜太皇太后与皇上的话。
喜悦是因为第一次接近了希望。
自从宁芳走后第七日,玄烨便重新开始宠幸后宫,每日多至四人少则一名。久未喧闹的后妃们重新有了活力,每日城请安、寻信多了起来,眼看着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的荷包亦鼓起来。
这其中,最开心与宽慰的莫过于敬事房总管哈代了。
“哎,要不怎么说启祥宫的主子命好呢,早年便头一个生了皇子,那四阿哥虽没长久,却独得太皇太后欢喜。哎,现在皇上刚刚开了后宫门,她便又头一个中了运头。这么好的命,怕是几十年也轮不上一回呀。”
哈代来给今日不当值的乾清宫大总管李德全送“分红”,正赶上进午饭,这“祖孙俩”也便分坐在桌前就饭而聊了。
李德全在皇上面前立久了,早已是生了实口,除了对三位上峰,那是一个字也难从他口里听到。不过此时听哈代提道,亦觉得十分的有理。这宫里,好命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近十年的次次好运之人就难寻了。这个马佳氏,若真是好命的,再有那么些子聪明,在这宫里,怕不是虾米小鱼可以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