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钰哥儿刚看完书,这会子在房内休息,顾砚龄便穿过右手的回廊,拾阶而上,门外的丫头见到顾砚龄,忙打起了软帘,顾砚龄走进去,淡淡的暖香让人不由松了松神。
走进里间,便瞧着小小的钰哥儿穿着宝蓝立领箭袖,精精神神地盘腿坐在炕桌边,手中拿着一卷书看的正入神。
淡淡的日辉洒在钰哥儿认真的侧脸上,顾砚龄静静站在那,微微有些出神。
若是没有冬日的那一场高烧,天资聪颖的钰哥儿即便不承定国公的爵位,也能凭自己的能力为官入仕吧。
顾砚龄脑海中渐渐浮起前世那些零散的回忆。
顾敬昭小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原该是钰哥儿的,定国公的爵位更该是钰哥儿的。
顾砚龄的手微微攥起,如果未记错,在这一年的冬天,定国府迎来了一件天大的事,长房唯一的嫡子因高烧成了世人嘲笑的傻子,而在明年开春,二房却是喜添了个嫡子。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大房一片惨淡的光景中,傅老太太和二房都沉浸于得子的喜气中。忘记了痴傻的钰哥儿,也忘记了因钰哥儿而一病不起,撒手而去的谢氏,更忘记了父亲这位公府世子无尽苍凉的背影。
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二房,而将钰哥儿拖入深渊的,就是俞氏肚子里的孩子,他的出生克死了谢氏,克痴了钰哥儿,更是抢了父亲和钰哥儿的一切,让他们大房蒙上了永远也拂不去的阴霾。
她怎能原谅!
“长姊!”
稚子骤然的惊喜声传向耳畔,顾砚龄微微一顿,再看向钰哥儿时已如春风掠过,化开了湖面凛冽的寒冰。
看到长姊唇瓣温柔宠溺的笑意,顾子钰心下更是开心,急着趿了鞋子,上前一把抱住顾砚龄的腰,笑着道:“长姊是专门来看我的?”
“是。”
看着钰哥儿稚嫩而欣喜的小脸,顾砚龄不由摸了摸钰哥儿的头,轻轻捏了捏他略带肉感的小脸打趣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般黏人。”
钰哥儿听了却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抱着顾砚龄的手朝炕边儿坐去。
“我才九岁,只要长姊未出阁,我便要黏着长姊,等长姊出阁了,我便背着长姊出咱们的门。”
“哎哟”
钰哥儿吃痛的摸了摸头,却见顾砚龄不紧不慢的收回敲他的手道:“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出阁吗,当心我告诉父亲。”
钰哥儿却是急了,红着脸道:“我知道,出阁了,长姊就不能每天陪着钰哥儿,就要陪着别人了。”
“噗嗤”
耳畔传来醅碧和绛朱抑制不住的笑声,见长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钰哥儿脸红的更厉害了,垂着头再不敢说话了。
顾砚龄佯装生气,只盯着眼前的钰哥儿不说话,钰哥儿飞速地抬眼一看,下一刻便又抱住顾砚龄的腰,埋着头撒娇道:“钰哥儿不想长姊离开,钰哥儿想一直跟着长姊。”
感受到怀中软软的小身子,顾砚龄终究无奈地笑了。
看着眼前温暖的场景,在场的人也觉得心被融化了。
正此时,顾砚龄不经意间抬头,却是看到了一个玫瑰小几上摆着一盆散发着幽香的蝴蝶兰。花柄俏绿,花朵如垂下的紫蝶。
“这是何时送来的。”
听见顾砚龄的问话,芷兰顺着看过去,正瞧到了那盆清幽的蝴蝶兰,因而敛衽笑道:“老太太知道钰哥儿喜欢兰花,恰巧前儿花房培育了这盆蝴蝶兰,说和咱们大兴本土的兰花不一样,这是西洋的品种,是渡海越洋过来的,老太太瞧着好,便让花房的人送过来给钰哥儿赏玩。”
芷兰见顾砚龄虽是点了点头,看着那盆蝴蝶兰的眼眸中仍还带着些犹疑,便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放心,依您嘱咐的,凡是外面送来的东西,都让汀兰仔细瞧过的。”
顾砚龄闻声看向汀兰,汀兰也低声道:“奴婢查过,没有异样。”
汀兰在谢家时便从小学过一些医理,懂得用药,也能识些毒,谢氏将芷兰送到竹清院,也是极用心了。
“那便好。”
顾砚龄点了点头:“凡事小心些总是好的。”
正说话间,打帘进来了一个人,却是谢氏身边的白兰,笑盈盈过来敛衽行礼道:“大爷就要进门了,奉国公世子也来了,太太让大姑娘和钰哥儿快去静华院,一同见客。”
顾砚龄点了点头,等在外间,芷兰和汀兰忙服侍着钰哥儿换了衣裳,姐弟二人才朝静华院去了。
待顾砚龄姐弟随顾敬羲夫妇到了宁德院,便瞧着院中果然热闹了许多,廊下,院子里站满了婆子丫头,打帘进去,各房的人都到了,当看到喜不自胜而又得意洋洋的顾砚朝时,顾砚龄并不觉得奇怪。
奉国公世子来访的大场面,老太太又怎么会拘着这宝贝孙女儿。
行了礼,顾砚龄姐弟退到顾敬羲夫妇身后立着,耳畔只听到老太太和儿媳,婆子们说笑的声音。
过了半晌,便见一个丫头急急忙忙走进来,喜气盈盈敛衽道:“老太太,奉国公世子和大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