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芳就仍然柱著树枝走路,走得快到停车的那个地方,他找著了一块石头就坐下了。雪瓶在他身旁倚马而立。寒风呼呼,吹得他们的身体都很冷,他们心里都存著许多话,可是相隔咫尺,却无一言。
又待了会儿,雪瓶见那边的火光已渐熄灭,她就说:“我要去找那钥匙,大哥你给我看著马吧!”她并交给了铁芳一口剑,她就只提著一口宝剑,又往那边走去。
这里铁芳长叹了口气,刚才夺老君牛的那口刀,连同树枝都扔在身旁,他的手里只扼著这口剑,虽然觉得份量很轻,但这是春雪瓶持用过的,有谁能够抵得过这口剑呢?自己的武艺太差了,错还是错在自己的母亲玉娇龙的身上,她怎可以遇见一个武艺平常的我,就要把我带到新疆去,作她那亲近的人的终身伴侣呢?那时我可也糊涂。怎么还想不到那亲近的人就是她这个义女呀?要知道是春雪瓶,我羞死愧死也不能去见她,并且我早就该说实话,说我在洛阳那个地方,本来有妻呀!……
待了不大的工夫,雪瓶就回来了。果然找著了钥匙,她可不管给开锁,只把钥匙交在铁旁的手里,娇细的声音说:“大哥你自己试看开吧!如若钥匙不对,我就回去再找。”说著她转身走了几步,眼睛向著那四周的黑莽莽旷野望去。
这里铁芳又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开了锁。他的两腿舒服了,站起来迈大步走了几步,反倒不由仰天长叹了一声,那边的春雪瓶不禁噗吭笑了。
铁芳述明了此番的遭遇,春雪瓶又忿然说:“既是黑山熊、柳三喜和甚么戴阎王全在长安,那我现在就要去剪除了他们。”
铁芳却说:“姑娘一定要去,我也不会拦阻,只是长安是一个大地方,那里的恶人多半是武艺高强,柳三喜且是诡计多端。”
雪瓶说:“那我也不怕,我决不会像大哥,上了他们的这个大当。”
铁旁的脸上又是一阵发热,说:“还是我同著姑娘去吧?给姑娘作一个帮手。”
雪瓶摇著头说:“依著我这倒不必!你跟著我,并不能帮助我甚么。”
铁芳听了,越发地惭愧,并且知道由今日起,雪瓶更得看不起我了,我更不配与她接近了。遂点了点头说:“那么我就不跟随姑娘了!我们现在就要分手吗?”
雪瓶问说:“大哥现在还要往哪里去?”
铁芳又叹了一声说:“我现在实已灰心于江湖争斗之事。我要先回到洛阳去看一看,自然那已不是我的家了,不过有几个旧日的朋友,我还要去看一看,但住不了几天,我也就离开那里。”
春雪瓶似乎又是笑著,说:“离开了那里,你又打算往甚么地方去呢?”
铁芳迟疑了半天,才说:“我也不是对于人事灰心,我实是自觉得武艺太不如人!”
雪瓶说:“武艺如人又当怎么样!像我,我也不是恃武自骄,我的宝剑,弩弓,不过是为剪除那些江湖恶霸,假若江湖恶霸都没有了,那我倒后悔我会这点武艺。”
铁芳说:“我也不是要另投名师,我更非想要弃武学文。”
雪瓶问说:“那么大哥你的年纪还轻,你这一辈子难道甚么事情也不作了吗?”
铁芳说:“我想离开了洛阳之后,就去找一座深山古洞!”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雪瓶已经低下了头去了。
铁芳又说:“但我劝姑娘应当赶快回往尉犁城。”
雪瓶说:“尉犁城那个地方我早就厌烦了!”
铁芳说:“那么我想姑娘应当到北京去。”
雪瓶说:“我到北京去作甚么?那里既没有我的亲人,又没有我的故旧。我想大哥你倒是真应当去。”
铁芳摇了摇头,却又问说:“不知玉钦差现在哪里?”
春雪瓶说:“我想大概已经到长安了,有那些官人保护著他,长安又是一个大城市,我想倒没有甚么令咱们不放心的。不过,他实在是你的舅父,你应当去投他。”
铁芳说:“我在洛阳住著的时候,就是放荡不羁,早就有志邀游江湖。如今地方我已走了不少了,外面的事情我也经历过了,以后我隐身不出,已经违了我的素志,我若再去跟著作官的亲戚去谋食,那我更得愧死了!于今我就是想先回到凤翔府。……”
雪瓶就问说:“你还回到那里去作甚么?”
铁芳说:“因为当我中计被擒时,我的那匹马也落在他们的手中;那匹马,我断不能够相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