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苏晏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起身。他准备花一天时间,好好逛逛整个清水营,了解当地边防与民生。
两人在集市摊子上吃完早点,就绕着圈儿地闲逛。苏晏看到什么新奇物件都要拿起来摆弄一下,但荆红追要掏钱时,他又放下,摇头表示不买。
荆红追说:“大人别担心钱够不够,千金散尽还复来。”
苏晏笑道:“我倒是不担心你弄钱的本事,但这一趟又不是旅游,买那么多纪念品,拿得回去嘛。倒是你,给自己换柄剑吧。”
荆红追的佩剑“无名”遗失在滚落的陡坡下,估计是被涨洪冲走了。他面上不露痕迹,心里颇有些遗憾,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宝剑,却是量身定做、最适合他用剑习惯的,且剑锋饱饮人血,不止是利器,还是杀器。
到定边城后,他赶时间在铁匠铺买了一把成品,三两银子的大路货,聊胜于无地挂在腰间。
苏晏也看出新买的武器不顺手,建议他更换。且这清水营马市万商云集,不仅有中原制式的刀剑,还有自来自北漠、甚至更远异域的武器,可供选择的花样很多。
荆红追果然心动,浏览众摊后,眼神锁定在一柄造型奇异的长剑上。
这柄剑无论造型与装饰,都与中原的剑风格迥异:剑身细长,尖端如刺。剑锋上面布满了纷繁如星云般的瑰丽纹理,这是钢材在锻造时形成的天然花纹,明暗交织、黑白分明,对比十分强烈。剑脊中央拱起如山脉,纹理从高耸的脊线处向两侧扩散,展现出高超的锻造技巧。
荆红追伸指在剑锋上轻抚,发现花纹凸出的部分就像是无数肉眼无法分辨的锯齿,使得刀剑更加锋利。
除了剑锋,剑锷、剑柄与剑鞘也可圈可点。剑锷如鹰翼向两侧舒张托举,优美大气;剑柄为漆黑犀牛角制成,螺旋凹槽式可以增加摩擦力,更不容易脱手,而掐银丝的勾勒为螺旋弧度增添了一抹亮色。剑鞘是纯黑的皮质,鞣制得极细腻,收剑后毫不起眼,拔剑时艳惊四座。
“二位客官,一看就是识货的!我这剑用的是最珍稀的天竺乌兹钢,看看这纹路,做不得假。乌兹钢二位知道吧?制成的刀剑锋利无比,又十分强韧,打斗时绝不会断裂……”摊主滔滔不绝地夸赞着,随手拿起一小块丝绸扔起。
丝绸柔软如水,又在半空飘飞,剑尖划过,竟轻易划为两半,可见锋刃之锐利。就连荆红追也不得不承认,若是用他的旧剑“无名”,在不灌注内力的情况下,也做不到这一点。
苏晏拽了拽荆红追的袖子,示意他走开几步,低声道:“老板没坑人,这是大马士革钢……唔,现下叫乌兹钢,就材质而言,可以说是站在冷兵器的巅峰了。而且这造型,看起来的确像是中东一带的风格,我强烈建议你买下来。”
荆红追对这柄剑也是一见心喜,便走回去问:“此剑售价几何?”
“三百两,不二价。”
“三百两银,太贵了!”
摊主朝他咧嘴:“客官,我说的是三百两金。”
荆红追扭头就走。摊主在背后叫:“客官留步,留步!看在你也是中原人份上,我给你打个九折,同胞价二百七十两!不能再便宜了!整个集市就这一把,千里迢迢从西夷运来的!珍品难得,等你后悔再想回头来买,可就卖没了!”
苏晏小声说:“买啊!”
荆红追:“什么剑能值三百两黄金,当我是长金毛的肥羊呢!再说,用剑之人,不必在乎剑的好坏,关键是剑心。剑心坚纯,就算三两银子一把的剑,也能成为无敌的利器。”
苏晏:“可拉倒吧!别整古龙那一套装逼理论。别人用那把大马士革剑,的确未必能打赢拿大路货的你。但你如果拿这把剑,就能打倒拿大路货的你自己。鸟枪换炮,懂不懂?”
“……懂,可是没钱。把我卖了都不值三百两金。”
“瞎说!我的阿追是无价之宝,多少金都不卖。”
荆红追耳根蓦然红了。红晕从耳郭向前蔓延,淡淡地爬上脸颊。他注视着苏晏,目光幽深又热切。
苏晏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觉得自己说的是肺腑之言,没什么好心虚的,故而理直气壮地反问:“怎么,你有意见?有意见也没用,我说了算!”
荆红追微微笑了:“对,永远都是大人说了算,属下万事听命。”
苏晏简直要被如此上道的回答萌化了,心想:这样省心又体贴的侍卫我能养一打!养一辈子!呃,一辈子没问题,一打就算了,我家阿追独一无二。
他握住荆红追的手臂,信誓旦旦地说:“不就是三百两金,一千五百两银子而已,本大人出得起!你等着,我一定要把这柄剑买下来,送给你。”
说得容易,苏大人又不是贪官,哪来这么一大笔钱。荆红追不愿拆他的台,而且既然决心再也不质疑他,就相信他真能办到,于是颔首道:“那属下就先行谢过大人。”
苏晏朝摊主走过去,气势十足地问:“二百五能不能卖不能拉倒你这是有价无市看看你裹剑的布都已经磨出毛边了摆出来很久了吧是不是光问价根本没人买我们是最有诚意的错过我们你可真就卖不出去了!”
摊主被他一口气叭叭叭轰炸得脑壳疼,又兼被戳中要害,无奈道:“算是服了你,二百五就二百五。这可是底价了啊,一两都不能再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