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淑宝家中没有电话,章之微就写信,邮寄东西,偶尔也会打去那边富裕一些的家庭中,和她聊一会儿天。东西寄出去,要走海运,大约三到四个月,梁淑宝才能收到,第一次收到珐琅胸针时,她欣喜又嗔怪:“不要给我买这些,你要好好读书啊,美华。”
章之微笑着答应,看到漂亮的小东西,仍旧想要买下,送给她。
她没什么能报答梁淑宝的,只有这些,只有彻底成为对方的妹妹,梁美华。
章之微没有辜负梁淑宝的期望,她顺利入学,仍旧会利用没有课的时候去乘火车去伦敦兼职,中餐店,或者售货员,她都能做。
她念的是数学相关专业,颇为费脑,但章之微很喜欢,那些字母和公式、推论能让她焦躁的心奇迹般地安定。
她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喜欢数学,明明小学时期还在为一堆数字头痛。
马来西亚没有冬天,但伦敦的冬天渐渐来临,章之微买了一件又轻又暖的羽绒服,但她始终生活在南方,还是低估了伦敦冬日的寒冷,一开始患流感,打喷嚏,说话也瓮声瓮气,抽纸要将鼻梁擦到发红、起一层微微的皮。
但这没有影响她的学习和生活,章之微还是仍旧能够在测验中得到优秀的成绩,教授也对这个叫做“梁美华”的东方面孔愈发亲睐。章之微认真地为自己规划之后的人生,顺利地申请到剑桥或者牛津的深造,然后回马来西亚,或者留在英国,做一名讲师。
听起来有些遥远,但章之微认定自己能做得到。
章之微成为梁美华已经快要一年半,她很久没有听人叫“之微”,“微微。”
她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章之微”。
“微微。”
陆廷镇手于虚空中一握,只握到一手空气。方才场景犹历历在目,他看到章之微在马来西亚的街头独自行走,手中拿着面包,哼着一首歌。陆廷镇快步追上,握住她的手——
在叫出名字时,梦境分崩离析,顷刻轰塌。
陆廷镇醒了。
他仍在新山,孤身一人。
近四个月,陆廷镇始终没有放弃对章之微的寻找。
他为此不惜和陈修泽做交易,由对方牵桥搭线,和新山的那些人熟悉,交换利益,才让这些人出动、留意。
盯了四个月,一无所获。
不仅仅是新山,整个柔佛州,乃至周围地区,吉隆坡,皆杳无音信。
就像从人间蒸发,章之微再未出现过,没有一个人见过她。
唯独能证明她的确尚在人世间的,也仅仅剩下面包店老板无意间拍摄的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