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豆子芽
如此朝廷的军机大事被石德奎在这酒桌上问起来,怎么说也不太适宜,可任守忠一看石德奎一副悉心求教的样子,就连刚才眯起眼睛的王拱臣也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于是就有些卖弄的说道:“皇上尚未亲政,这当然是朝中几位众臣商议之后请太后她老人家定夺了,洒家一个内侍又怎能得知?不过,洒家常在太后身边伺候着,有意无意中也也听说过一些;朝中的那些大臣们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可是洒家瞧着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似乎是主张先打上一阵子再说!”
这任守忠说的也是实情,后来宋廷允许李元昊建国称帝可不就是无奈之举。如今正处在这个最为关键的时期,岳明打心底里也想着这大宋王朝能够真正挺直腰杆,硬气一回,于是问道:“石将军曾常年在边关,以将军看来,我大宋和李元昊这场战争能有几成胜算?”
石德奎道:“两年前我就听说过,李元昊已经建立了一支十五万人的骑兵,号称天下无敌,谁也不能与之争锋!可是让我看来,西北边陲地势险要,山川纵横,他的骑兵也未必就能占尽上风,那里毕竟不能和黄河以北的千里平原相提并论,——只要朝廷下定决心,我大宋击败李元昊的胜算还是有的!”
毕竟是带兵的出身,说出话来也自有一番气势,可王拱臣却轻蔑的一笑,忧心忡忡地道:“兵者,凶器也!如果没有绝对的胜算,还是不要轻易为之。照石将军所说,即使胜了也是两败俱伤,到时候国库耗尽、百业凋敝,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又要上演了,眼下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季花时,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此番太平盛世,难道不好么?”
石德奎一听王拱臣和他大唱反调,本想出言相驳,可是一来底气不足,二来肚子里也真没有驳倒王拱臣的那些文绉绉的玩意儿,只好闷闷地又饮了一大杯酒算是无声的抗议。
岳明自然也认为这是一番歪理邪说,可是他知道这就是眼下的风气,王拱臣的观点大有市场,也只好摇头叹息着说道:“李元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果朝廷一味退让,那澶渊之盟的一幕会不会又要上演,到时候朝廷每年除了给契丹人岁币之外,还要加上一个李元昊,岂不是更加疲惫!——如今朝廷为了给契丹人的岁币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到时候把给党项人的岁币再加在百姓的头上,百姓还不是一样要流离失所、卖儿卖女?”
王拱臣早就领教了这位岳公子的厉害,此时一听岳明出言反驳,虽说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倒也没有生气,摇头道:“我朝自太祖始,先是东征西讨,平定天下,然后又举倾国之兵欲夺回燕云十六州,后来又屡屡和契丹人交手,不可谓不强硬,可是结果呢,哪一次不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岳明一看这王拱臣已经毫无进取之心,当下也就不再理会,可是任守忠却更着脖子道:“太祖和太宗皇帝没有能收复燕云十六州,是因为那时刚刚开国,我大宋的百姓亟需休养生息,所以打到后来我军实在是拿不出一文钱和一粒粮食了;澶渊之盟是因为皇上受了小人的蛊惑,再加上将相不能齐心,各路大军不能戮力同心的结果;如果朝廷这次对李元昊还是退让,那么还如何自称是天朝大国,至尊之邦,到时候颜面丧尽,周边大大小小的番邦属国都要自立为帝和我大宋天子平起平坐,那百年百年之后会是一个什么局面?”
岳明心里诧异,看来在前世自己对这大宋真是只了解了一个皮毛。在他的印象里,那些太监宦官们个个都是贪生怕死,祸国殃民的家伙,可是如今看来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竟然有如此见识,照此下去,弄不好还非得再出一个大宋版的郑和,不由得暗暗点头。
宋朝厚待文人士大夫,言论比较自由,这王拱臣发发牢骚也并无大碍,谁也不会把那些话当成是悖逆之。可是任守忠就不同了,岳明想任守忠一个靠仰人鼻息、揣摩人心吃饭的人,怎么也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的和他的主子皇太后唱反调,看来不管别人怎么说,就是这当朝的太后还是决意要和李元昊开战了。
这样岳明就搞不明白了,皇上尚未亲政,既然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就决定要打了,那怎么到后来还是战败让李元昊称帝建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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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有了差事
此时前面的戏台上灯火通明,一通锣鼓声响之后,就见一个小三角眼、腆着大肚子的和尚在众人的掌声中登场了。胖和尚就好像前世的那些特约嘉宾出席什么隆重的仪式一般,一边往台子中央那个桌案前走,一边不断地向台下的观众频频挥手致意。
这时有个主持人模样的人来到台前,大声说道:“昨天的那一场我们请的是金陵书院的桑治平老先生给我们讲史,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天宝山白莲社的慧净法师来给我们‘说参请’!”话音刚落就听见台下掌声雷动,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这不就是百家讲坛吗,莫非宋人也好这一口!看来一千年后风靡一时的百家讲坛绝非完全是那伙人的创新啊,它们所继承、扬弃和光大的正是这宋代“瓦子”的传统路数,只是不知道这宋代有没有超男、超女之类的竞赛选拔,如果真有那些玩意,可就热闹了!
王拱臣摇头道:“真是倒霉,如果昨天来能听上桑治平老先生说上一段经史就好了,没想到今天倒是碰上了这么一个白莲社的大和尚!”
白莲社,那不就是白莲教的前身吗?岳明看过不少白莲教的电影和电视剧,知道白莲教发展成为邪教组织那是南宋以后的事儿了,可是他却没想到如今这些白莲教的僧人竟然在民间如此大受欢迎,他一看王拱臣对这大和尚也不感冒,就问道:“‘说参请’是什么,难道这个大和尚要来领着大家参禅悟道不成。”
王拱臣道:“什么参禅悟道,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早在隋唐时期,这些白莲社的僧人还真是能够做到‘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和不饮酒,天天聚众烧香信佛诵经,倒也安分守己。可是如今就不同了,几百年下来这白莲社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无所不有,就是这金陵一带,他们的堂庵就不下几十座。虽说在表面上也做一些修路筑桥的善举,可是他们当中的一些头面人物经常巧取豪夺,勾通官府,交结豪强,有些人还横行不法,俨然已经成了地方一霸——”
王拱臣刚说到这里,突然就听见身后有人大骂道:“这是谁家的老杂毛,敢在此大放厥词,侮辱白莲社的高僧!”说完“咚咚咚”地就用脚重重踢了几下屏风。
石德奎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骂道:“我看这伙人真是他娘的活腻歪了,老子去砍了他们这帮乌龟王八蛋!”
王拱臣“哦”了一声摆手就把石德奎给拦住了,笑道:“不知者不怪吗?这大庭广众之下动起刀枪来,极易伤及无辜,还是算了吧,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吧!”
任守忠奸笑道:“王大人真是好肚量!大人是这金陵的父母官,替朝廷牧这一方之民,难道就能容忍这些人如此为非作歹,就没想着要出手管管他们?”
王拱臣道:“我这一个小小的金陵算什么!听说白莲社的慧远大师在东京的太平兴国寺折腾的气候更大,连朝中的一些文武百官还去捧场,任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石德奎一看他们为了一个大和尚纠缠起来,心里十分烦躁,于是起身道:“二位大人、岳公子,今天实在是不凑巧,刚才接到朝廷的军令,虽说十天后开拔,可是营中还有好多军务急着本将回去处理,本将就不奉陪了;今天的账我已经结过了,你们几位在此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