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府中,新寡的蔡琰正倚门望雨。三个月前,她本因丧夫,回到了蔡家原籍旧家,谁知长安城中却有人马来接,原本以为是父亲放心不下她,见了面才知道竟然是小皇帝私下叮嘱于父亲。
蔡琰有些奇怪。她与小皇帝素未谋面,虽有些才名,多是世人看在父亲面上不跟她计较。今日晨起听说万年长公主要来,蔡琰早早梳洗过等候于闺阁前。
此刻,她望着那霏霏淫雨,眼前却闪过来长安路上撞见董卓兵的一幕幕。
那些兵丁浑然不似汉人,尽是些羌人胡种,他们马前挂着男人的头颅,马后却绑着劫掠来的妇人。
若不是有长安派来的人马护送,恐怕她也要没个好下场了。
“朕不告而来,伯喈可不要怪朕。”前面忽然传来人语声。
蔡琰细听,不禁越发奇怪,怎得小皇帝先来了?
刘协带着皇姐刘清前来蔡邕府中,在前厅坐了,道:“怎么不见令嫒?”
因皇帝年幼,且身份贵重,倒不好讲什么男女之防。
蔡邕便令奴婢去请蔡琰前来。
一时蔡琰来到前厅。
刘协看时,却见是一位极清丽的少妇,年方二十如许,眉目间有股与蔡邕相似的书卷气。他笑道:“快请坐。朕与先生初见面,便有一则不情之请,先生可不要推辞。”
蔡琰听皇帝称她为先生,吓了一跳,道:“臣女见过陛下,不敢当陛下‘先生’之称。”
“‘达者为先’,蔡先生学识过人,怎么不能称一声先生?”刘协坚持让她坐了,便直奔主题,道:“说来惭愧,朕与皇姐虽托生为先帝子嗣,却都幼年颠沛,虽有良臣名师,奈何错失学习时机。如今朕侥幸,有卢子干为师,能稍通义理。朕之皇姐,囿于宫廷,虽有心求学,无处求师。今听闻蔡先生在长安,便忙寻上门来。先生可切莫推辞。”
蔡琰看了父亲一眼,见后者向她点头,便由看向一旁正端详她的万年长公主,道:“臣女资质浅薄,承蒙陛下抬爱,只要长公主殿下愿有所问,臣女自当倾尽所学,不过也只是闺中切磋交流罢了,当不得师生之称。”
刘清自方才就没说话,一直在打量蔡琰。从蔡琰一出场,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蔡琰身上。蔡琰因是新寡,尚着素服,本就清丽,此时更是绰约生俏,且言谈举止,都是大家风范,不同凡俗。刘清一见之下,只觉跟蔡琰相比,就连新衣金饰的董家女儿都成了一群野鸭。
是以刘清顾不上说话,只看蔡琰挽的发髻也妙,穿的衣裳也俏,就连说话时缓急有度的节奏都好似音律一般叫人喜欢。
此刻听蔡琰这般说,刘清忙起身,托着蔡琰小臂,笑道:“蔡先生受学生一拜!从前我就羡慕皇帝文有卢子干、武有吕奉先,如今有了蔡先生,我可是心满意足了。先生随我入宫住去?若住不惯,我就来先生府上住。”
蔡邕与蔡琰父女都觉长公主殿下求学心切、礼贤下士。
唯有刘协借着喝茶偷笑,他皇姐这看脸的毛病,看来倒也并非全是害处。
如此,蔡琰便住进了万年长公主所在的长乐宫。刘清忙着学蔡琰的衣品妆容、谈吐气度,难免也学到了一点文化知识,一时间倒把从前攀比夸耀的交往全都淡了。
初平三年三月末,曹昂带着父亲曹操的信回到长安城中时,皇帝刘协正在检阅益州牧刘焉送给朝廷的一支叟人军队。
这是个难得的晴日,长安城中连绵两个月的雨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