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留了阳安大长公主一条性命。”未央殿中,刘协坐在榻上,与曹昂低声道:“那个唐夫人野心不小,又与袁绍搭上了线,这次策动菡萏、汪雨行毒杀之事,就有那唐夫人的影子在,其罪当诛九族。此人留下去是个祸患。但刘寿养在唐府之事,此时还不宜声张,朕的意思,只悄悄除去唐夫人,以大局为重。”
曹昂静静听着,对阳安大长公主之事没有异议,只是问道:“陛下还是要保刘寿?”
“与其说朕是保他,倒不如说他就是个寻常的孩子,不值得朕对他出手。”刘协随口道:“杀他容易,却是懦夫所为,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朕不屑为之。”
“曹大人,药好了。”宫人呈上热腾腾的药汁来。
曹昂便低头喝药。
宫门处的郎官恰来回禀,“尚书令领府兵前来,说是要护驾……”
“德祖赶不走他父亲?”刘协连着两夜一日不曾合眼,在曹昂醒来,审问汪雨、处置阳安大长公主之前,神经一直紧绷着,此时理清了眉目,又坐在温暖的内室,与曹昂几番低语,已是神思昏沉,倦意上涌了。
“这……就是杨修大人派臣来求救于陛下的……”那郎官一脸为难与忐忑之色。
刘协已是半躺下来,支着胳膊,略带不悦道:“德祖怎么连这等小事都处理不来……”
曹昂搁下药碗,想了一想便明白过来,轻声解释道:“恐怕尚书令以为德祖是受人胁迫,因此信不及……”
刘协嘟囔道:“难道为了取信于杨彪,朕还要顶风冒雪再去一趟宫门前,叫他看一眼?还是大开宫门,叫他领着众府兵闯进来?朕若是皇帝,他简直要是太上皇了。那杨彪领着千把人,也闹不出什么事儿来,他若不信,就由着他去。”他拉高被子,打个哈欠,已是撑不住眼皮了。
“陛下方才还说要以大局为重。”曹昂忙劝道:“尚书令大人手上兵虽然不多,但他那里百官都悬心等着消息。陛下若不是要将计就计,假装重病,引得袁绍得意忘形,那便还是派人安抚尚书令大人,稳定人心为好。”
刘协现在不需要装病,也不需要欺骗袁绍——袁绍本来就已经够猖狂了。而凉州、益州初定,刘表、吕布、孙策等处都还是事实上的割据势力,此时最不能传出去的消息就是皇帝有恙。
“朕反正是不愿出去了。若派你去,杨彪说不得还以为是你夺宫了。”刘协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这次连泪花都冒出来了,对那等信的郎官道:“罢了,你叫德祖跟他爹回去。告诉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有点数。至于杨彪诸人,等朕明日醒来就见他们。”
杨修费尽心机混进宫来,因为父亲的“谨慎多疑”,被皇帝一句话又打发了出去,走在宫外的风雪中,他的心情比此刻的风雪还要悲愤。
“父亲,”杨修与一脸尴尬的杨彪面面相觑,“这下子,您信了吧?”
杨彪摸摸鼻子,咳嗽一声,道:“明日为父自会向陛下请罪。”
而未央殿中,刘协已经呼吸均匀得睡下。偏殿中,曹昂仍醒着,与医正、孙医工等人说话。
“如今我醒来了,那便是好了,烦请医正明日便这么回陛下。如此一来,你们的差事便可解了。”曹昂温和道。
医正眼睛一转,忙道:“便如曹大人所言。”
“可是……”孙医工不是很懂宫中之事,只是本着医工的良心,道:“虽然因为陛下给您催吐及时,那毒芹汁没能伤到您的根本,可还有另一位致使您吐血的奇毒,至今不知缘由……”
医正清清嗓子,示意下属闭嘴。
但孙医工没明白他的暗示,一径道:“观大人脉象,仍有气滞血瘀之症,恐怕呕血之事,还会再度发生……”
医正直接给了他一肘子。
孙医工闭嘴了。
曹昂温和道:“那这位奇毒,孙医工可有法可解?”
孙医工诚实道:“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有些毒物一旦入体,是没有解法的。好在陛下给您催吐及时,大约只是微量进入了您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