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狮矶矮围子内的水面,湖水排干后改造成了稻田,大部分安排给了移民社队。但原来的几千亩旱地并未分配给移民耕种,现在不用再拿来建设乡政府及其他附属设施,当然也不可能让它放在那里丢荒。
领导们决定在那片土地上建设桑场种桑养蚕,同时开展其他的农业试验项目。这是一个有关“农业现代化”的大构想,至少,给桂爹家的孩子们带来了不少新鲜乐子。
除了就近挑选出的几户农户,还有一批农技人员突然间冒了出来,他们是新成立的桑场的生力军,特别是那几个有专业学历和技术的年轻人。
名字叫做桑场,经营的项目可远不止种桑养蚕那么简单。分区种植的另有苎麻、黄花菜、蜜橘、西瓜,还办了兔场养殖长毛安哥拉兔。另外还有两片试验田,由上头派来的农业专家负责,开展大个头的河南西瓜和高产莲蓬的种植试验。
挑出的农户住在以前渔场的猪舍里。别看是猪舍,已经比绝大多数的村居要漂亮和舒适多了:水泥地面、红砖墙身、蛋壳形的拱屋顶,还有供应自来井水的高水塔。
场部的房子留出几间办公、堆放农资物质和工具,其他的部分住着桑场专业技术人员。
技术人员中有一个叫徐鹏举的小伙子,斯文秀气。鹏举是岳飞的字,给他起这个名字的人会不会意有所指?但他似乎是没有做到。因为太内向,其他人老欺负他。
他住在场部东头的横屋里,离桂爹家最近。遭人欺负时,桂爹看不过,总要护着他几句。这种情况下,被护着的人总是弱势,且也不会因为有人护着而强势起来,而对方却随时会找到机会继续欺负人。
一来二去次数多了,又没有找到方法彻底解决问题,那些爱找茬的人倒有理由抱成团来对付打抱不平的人了。
这只是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可以不理那么多。特别是晓春、再春,一下子多出来那么多玩伴,各种新奇的玩儿,那吸引力可大着呢。
在场部和猪舍中间有条土路,土路两边是大片的西瓜地。眼看着西瓜就要熟了,场里安排了两位老大爷值夜看守。
再春和西头的小伙伴们来来去去,对躺在地里的西瓜早已垂涎三尺。他们不仅知道每一只大西瓜的具体位置,甚至连哪只西瓜最先坐地都一清二楚。
瓜熟没熟,是以日照时间来计算的,日照时间够了,瓜就红了。这也是场里的技术员教他们的。
那天晚上,小伙伴们动了摘个西瓜来解解馋的心思,就借故从土路穿过瓜地侦查了一回。其实,根本不是借故,也没有故好借,就是大摇大摆的从这头走到那头。
却见两位大爷摆了一把骨牌凳和两张竹椅子,在瓜地里下棋。还用竹竿挑起一盏电灯,将瓜地照得雪亮,引得周围大老远的甲虫、飞蛾都聚在电灯周围飞来飞去。
西瓜应该就在摆放骨牌凳的位置,那是瓜地里坐地最早的瓜,可那个西瓜现在却不见了。小伙伴们唯有继续侦查,又从那头走回这头。
好家伙,原来西瓜正好罩在骨牌凳子底下,瓜再大一丁点儿,凳子可就套不进去了。俩老头好像知道有人在打这个西瓜的主意似的。
飞黄和腾达是兄弟俩,哥哥墩实强壮,弟弟瘦削精练。他们简单商量后,让再春去看俩老头下象棋,更叮嘱他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理会,遮住一边的电灯光就行。
这小兄弟还有两个哥哥,是桑场副场长李盛夏的儿子,老大叫锦绣,老二叫前程,中间有个姐姐叫冰梅,他们分别是老四和老五。这名字取得真好,好象一开始就知道会生四个儿子似的。
杨电宇随单位搬走后,再春好久没下过象棋了。正手痒痒的,也没多想就欣然应允了。
一盘棋还没下完,就听见飞黄在场部后墙根叫他。再春赶紧过去,见到兄弟俩面前已经摆好了切开的大西瓜。
西瓜并不是很熟,却已经很甜了。什么也不用说,三七二十一,孩子们大块朵颐,风卷残云地将偌大个西瓜消灭了个干净。再将瓜皮扔进齐腰深的杂草,各自典着圆鼓鼓的肚皮分头回家睡觉去了。
才睡下没多久,再春被父亲从床上揪了起来,并让他去屋前栀子花树下跪着。
再春睡眼醒松,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事态很严重。出门一看,见哥哥晓春已经跪在那里了。
地坪上来了不少人,不停大声囔囔着的是看瓜的两位老大爷。
还有飞黄、腾达兄弟,他们的姐姐雪梅、大哥锦绣、二哥前程,以及五姊妹的父母。这位父亲是桑场的负责人,一个难缠的大人物。
再西面的谭耀华一家也在,他们家的儿子谭光辉和再春玩得不错。就连光辉的姐姐芷兰也难得来了看热闹。
其他人还有桑场那几个农技人员。
最后一个是陈丑根家的大儿子灿龙,一个人不说活,只憨憨地在一边笑着看热闹。陈家有净七个儿子,家里的窝棚不够住,在场部这边安排了一间给他们。
七个儿子的名字也有些意思,叠一个灿字,后面分别为龙、虎、豹、彪、马、牛、羊。名字越起越小,估计应该想不到会一连串生下这么多儿子,江郎也有才尽的时候呢!
再春没空去搭理那一大堆人,经直跪到二哥晓春的身边,几乎是身子挨着身子。他俩背对着人群,彼此交换了一回眼色。哥哥一脸疑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春似乎也还在睡梦中没有清醒过来。
栀子花边有一个小水坑,是平时倒脏水和滴屋檐水冲刷出来的,那里蚊子就显得特别多。
腾达可能已经收到什么风声,找了把大葵扇不停地给再春兄弟赶蚊子,对着他们挤眉弄眼却不敢说话。
桂爹一家人都起来了,但只有他自己走过地坪西边和其他人说着话。
不一会事情就基本明白了。
俩老头看到夜深人静,几个在附近转悠的毛孩子早已不见了人影,就想着开个鲜,去将那个最早结下的西瓜摘来吃。
可弯腰一看,西瓜不翼而飞。想来想去,只有桂爹家的再春凑过来看过下棋,再没有别的人靠近过。
他们打算今晚开西瓜,是早掐着日子算好的,和再春他们在附近走动打主意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们也不想想,再春是被人叫走的,叫走时一定会引起别人注意,怎么可能再抱走一个大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