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从房门外穿进来,郭夫人往门外谨慎看看,再斥责儿子:“从小你见的官也不少?除了官是不大,还不都是官!一个一个贪钱贪权再枉法,这一头上去几个,那一头下来几个!你难道糊涂了!念书中用,中个举就算了,心心念念只想当官为什么?”
郭朴再也瞒不住,母亲的话语字字打在他心上。别人十年寒窗苦为名利,郭朴家里不用这些。他起身搬开椅子,郭夫人面前的空地上,郭朴双膝跪下,如实回话:“以前是别人夸的,再说念书就为当官,中了举中了殿试,大帅要我到军中,我挺喜欢,觉得从此扬名,好男儿不扬名,活着干什么。”
“现在你扬了名,好名声!”郭夫人痛责:“这一次出来又为什么?我去见公主,请她周旋你辞官的事。公主却问我,生意可好……”
她回想刚才庄敬公主的话,公主笑吟吟问:“商路上现在还太平吧?你那一省有不太平之处,最近就派驻兵马,从此太平做生意,不做盗匪。”
郭夫人的话就此打住,以下的话全是庄敬公主一个人说,郭夫人听。当时郭夫人心里凉透,好不容易公主说完,她匆匆落荒而逃,只想找到儿子问个清楚。
“让你先往京里来信,请滕二少先言语一声,想来,你写的不是好信!”郭夫人对儿子气不打一处来:“给我看的是辞官的信,还有一封公文,你藏在哪里?”
郭朴忍不住一笑:“儿子贴肉放着,已经交了上去。”郭夫人两道眸子阴沉沉直看儿子,看到郭朴重新垂头,趴在地上给母亲叩了几个头,他泣不成声。
郭夫人愣住,不无慌乱:“朴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对我来说,不是拦你当官,你当官也不过就为发财,扬什么名都是虚的。家里得过,只想你守着我们。”
“母亲,儿子不得不出去。”郭朴带着满脸泪抬起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房中忽然现惊声,虽然不大,郭朴咬牙的狠劲儿,让郭夫人身子往后一让,再急出泪来,上前抱住儿子:“快对母亲说说,你有何仇,你有何恨?”
郭朴开始说起来,前面说得慢,后面越说越痛恨,越说越愤怒:“我当时落马,幸得忠心士兵和小厮们救我才得回还,母亲!”他悲声道:“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才得重见母亲重见祖父和父亲!”
郭夫人身子一歪,虽然有郭朴拉住她,还是重重坐在地上,摔得身子痛都不顾,郭夫人也痛骂:“奸贼!哪一个这么奸,哪一个坏了心烂了肠子!”
“我要不报这个仇,就不是郭家的人!咱们家从祖父起,没有一个是这样软弱可欺!”郭朴扶起郭夫人:“天让我不死,就是留我报仇!”
他铮铮话语穿过郭夫人的心,好似万箭攒来。郭夫人心头一痛,又气又是恨倚在儿子手上,含泪要抚他面颊却又停住。
泪水潸潸而下后,郭夫人抱住儿子,生怕一松手他就不在:“你……怎么平白受这样的冤屈!”郭朴病后的事情,一幕一幕回放在母子心上。
那一天春光明媚,郭家门上接到重伤回来的郭朴。当时郭朴面色苍白,因失血过多。去时英俊高大的儿子,回来时病弱得全身没有四两肉。
不说外面人的指点,不说外面人的话语,只是一个独子独孙的身份,就足够郭夫人夜夜哭得睡不着觉。
初回来的那一个月,郭家好似办丧事,人人面上都不见笑,也不敢笑。郭朴病成这样,还有哪一个人敢笑。
郭朴扶着郭夫人,有泪却坚定地告诉她:“这件事情已经在追查,我就是缩着头不出来,也跑不过去!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上前!挂着一个官的名,还有出头之日。要是我真辞官回家,民不压官,有人想做点什么,一不小心还会祸及家里。”
这些道理郭夫人也明白,她虽然悲痛,一瞬间也闪现在心里。只是……道理归道理,儿子归儿子。
她双手颤抖着捧着儿子面庞:“我的儿,让我怎么放心容你去……。”
☆、第九十四章,离去
天明郭朴起来再往兵部里去,去得很早,有一个坐的地方候着。没过多久脚步“蹬蹬”先来几个人,对郭朴相看一看,见他骨瘦如柴,没有放在心上。
又来几个时,大家见面哈哈大笑。“老崔,今天还不给我们安排差事?”一个瘦小精干的人笑。
这老崔也笑:“不给就天天来坐着,横竖这里的茶不要钱。”他们和后来的几个人旁若无人,眼角看人都是斜的。
又进来几个候着的官员,也是带着武将勇猛,却还不敢和他们一样大模大样。
又瘦又弱地郭朴留神听着,恍然大悟这是辽东王徐浩的人。徐浩去年刚平当地一场叛乱,邸抄上有写圣意欢喜,命他属下有功之人进京论赏。
当时郭朴和褚敬斋在谈论时,彼此心照不宣。皇上命有功之人进京,说不好是掣肘还是真赏。现在听他们言语,好像来京里足有半个月之久,郭朴苦笑摸摸袖子里的银票,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
早一天有结果,母亲那里也早有交待。好不容易把母亲劝得答应,拖的时间一长,母亲又会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