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朴又一次想起来,他脑子里混沌着只有一些片段,要再想下去,只觉得精力不济,眼睛失神地看着祖父关切的眼睛:“我又病了。”
“朴哥,你不要担心,给你请好医生,给你好医生。”郭老爷子闯荡一生的能言善道,到此时只会说这一句。
孙子没有光泽的眼睛,又一次把郭老爷子的心扎痛。他忍不住老泪纵横:“你要是不好,祖父还活着干什么!”
郭朴的心又被扎痛,他头疼欲裂,挤出来一句痛心无比的话:“祖父,你白养了我。”郭老爷子心中如万箭穿心,他不能再呆这里,以手抹泪避出去哭。
对着祖父伤心的身影,郭朴更为难过。他是家里人伤心的根源,引来长辈无数的眼泪。再目看凤鸾,脑袋迅速地左右看看,郭朴虽然不能多想,也勉强一笑:“和人又打了架?”
“没有,是褚先生求公子,说他不信自己药用得不对。”凤鸾左右看,是怕郭夫人等人突然进来。
郭朴混乱的思绪里又想起褚敬斋:“他怎么了,让他来!”凤鸾赶快点头,再小声道:“嗯嗯,我去喊他。母亲不让他来,说他药用得不对。”
褚敬斋很快就过来,凤鸾这几天一步也不出去,诸敬斋是半夜里别人都睡着,他一个人到窗前求的凤鸾。幸好他还住在这里,不然不好过来。
郭朴集中自己所有的思绪,用干枯的嘴唇只说了一句话:“我相信你,你继续用药!”
☆、第七十六章,事发
听到郭朴的话,褚敬斋想要落泪。这几天里处处看到人眼泪,褚敬斋就只忍着。郭朴还要说什么,却没了力气。
外面有脚步声,郭夫人带着一些亲戚们过来。这几天里郭夫人对褚敬斋没有苛责也没有言语,她见到褚敬斋在房里,只微微一怔。
这一怔,让褚先生恨不能钻到地缝里,这一怔,表示他出现在这里不合适。
郭夫人一行从他面前走过,没有人理他,也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对着去看郭朴的人,褚先生悄悄地溜走了。
出来真是灰心,只有郭大人的一句话可以鼓舞他。他还想和郭夫人说一说,要继续治病,到底要郭夫人答应才行。
“朴哥,听说你醒了,”郭夫人柔声来看儿子,郭朴对着母亲憔悴的容颜又说了一次:“母亲白养了我。”
凤鸾大恸,郭夫人又一次心碎成无数片。看过郭朴出来,亲戚们在房外就小声道:“后事备办一些吧,冲一冲或许好些。”
失魂落魄的郭夫人木然送她们出去,压根儿看不到一旁候着自己的褚敬斋,哪怕褚敬斋巴巴的盯着郭夫人看,郭夫人眼里根本没有他。
郭夫人离去,褚敬斋也离去,黑暗中闪出曹氏的身影,她一身暗色衣衫,发上全无首饰免得有光泽闪出,一步一步地往二门外去。
过二门的时候,曹氏是正大光明板起脸:“母亲才出去,我有事回她。”就这样出了大门,雪梅在前面闪一个影子出来,曹氏仔细跟在后面。
走过小桥走过黑暗的一条路,来到后院里。有一排旧房子,雪梅走到其中一个窗户下,对曹氏招一招手。
到她走近,雪梅再小声交待:“没有人看管,却有上夜的人。”曹氏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在雪梅的帮助上爬进窗户里。
这房子是旧屋,窗户原本是关着,上面的窗系掉落下来没有被人发现。腊梅被关在这里,等候郭朴发落。
郭朴原想等到京里案子落案,把她同曹氏一起处置。他这一病家里人心全在他身上,没有人管腊梅,只有一个婆子每天来喂腊梅一点儿汤水,免得她死了公子又要人。
翻进窗户的曹氏冷笑,该死的人迟早要去,他的病,反而给了自己机会。触鼻一股子血腥味儿,薰得曹氏差一点儿要吐。
房中不能点灯,却可以借月光看到睡在柴草上的人。这还是人?曹氏倒吸一口冷气。
腊梅成了血人儿,身上的衣衫全被血浸透,又干在衣上。听到低低的呼喊声,分辨出是曹氏的声音,腊梅喃喃道:“少夫人,快走!”
“腊梅,你听到了什么?”曹氏知道腊梅的话是个关键,腊梅停一停,再喃喃道:“五表少爷,在京里告状!”
曹氏如遭雷击,告状?原来往京里的银子是和程育康在打官司。原来公公去京里是这件事!原来公子和婆婆对自己的冷淡是这件事!
“腊梅,五表少爷好吗?”曹氏在这紧要关头,只关心程育康。窗户上被轻敲几下,又有脚步声传来,曹氏避开,见人过去,又来问腊梅。
腊梅清醒不少,她还咬牙活着就是要把消息对曹氏说,再一次喃喃出声:“大理寺,五表少爷在大理寺!”
“少夫人,快出来,”雪梅的声音不顾一切响起。不敢耽搁的曹氏赶快出来,和雪梅避在暗影里,见灯火通明的一行人过来,是本县邱大人来看郭朴。
曹氏带着雪梅回房,雪梅惊奇地发现曹氏面上少了慌乱多了坚毅!夜风沉沉,曹氏斜倚在榻上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