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若有所思,道:“这样说来,晓书的病情最要紧了,她怎么的就中暑了呢?”
“是啊,我也奇怪啊,这孩子平常身子骨都强健得很,哪里中过暑,比这还热的天我们也从来不含糊!怎么如今到了汴京就这般娇弱了,看来还是水土不服之故吧!”
“好,你们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和幼卿去看你们!”
二
飞廉送走了明非,他暂时顾不得李大年的事情了,继续埋头破解林灵素的降雨妖法,而且这时飞廉已经有了重大的进展。
就在前几天,飞廉让蔡京命人送来了大宋的国宝——长七尺、宽六尺的《禹迹图》,这是前些年神宗皇帝还在世时开始组织人手测绘的,直到今上即位时才最终完成。本来这样的至宝和绝密,是不许流出皇城的,但这种事情对于蔡京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他早就偷偷命人仿照原图绘制了一张近乎可以乱真的摹本。
飞廉命蔡京手下的画工照着《禹迹图》又临摹了几张大小相近的疆域图,不过只是包含了江淮和中原一带,其余部分并未涉及,所以说这图实际上要比《禹迹图》比例尺更大些,留白处更多。
就在前几天,飞廉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蔡京,他需要蔡京派出人马前往河东路、河北西路、京东西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淮南东路、淮南西路、两浙路、江南东路、荆湖北路等部分地区,将各州县今年三月以来降雨的情形,包括了降雨的时日、时辰、雨量、雨时等信息完整地抄录下来,为免引起林灵素等人的注意,飞廉又提醒抄录时尽量不要惊动各官府,只须贿赂负责此事的小吏即可。
当飞廉来到黄家将此事告知黄瑛时,她不免忧虑道:“如此大的举动很难不引起林老道的注意,这林老道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他在各处也必有眼线,而且也必留心此事!”
飞廉不以为然道:“无妨,老贼与老道已经公然反目,老贼没有动作才可疑,如今有这么大的动作,也契合老贼的实力!你放心,只要咱们得了手,那林老道即便晓得了,也奈何不了咱们!”
“我心里是有点怕!这老道不同于别人,他上有官家的宠幸,下有刘淑妃、蔡大宣等人的鼎力支持,还有庞大的江湖网络势力,若是他知道你我在帮着算计他,恐怕会对你我及家人大不利!”
见黄瑛有些担心起来,飞廉搂了一下她的身子,安慰道:“不用担心,这个我早想到了,除了原来皇城司人马,我又请老贼布置了第二道卫护,他手下死士数百,且耳目遍朝野,咱们只要不出汴京,就不要紧!”
黄瑛默然半晌,方淡然一笑道:“我还是有点不习惯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总是不免瞻前顾后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知道,咱们上回从青州死里逃生不容易,本该过几天消消停停的日子的,可偏偏又卷入这场朝廷恶斗,也是再一次挺身涉险!”飞廉搂紧了黄瑛,“不过你放心,只要小心些,你我的家人就不会被牵累的,而且咱们皆在暗处,又不会抛头露面的,也不会有事的!”
“嗯,但愿如此吧!我只希望这场争斗赶快过去,我想跟你过几天舒舒服服的小日子呢!趁着还年轻,咱们再生养两个孩子!女子究竟不同于男子,只希望日子平平顺顺的,一家子热热闹闹、平平安安的!”黄瑛抱紧了飞廉道。
“好的,幼卿,我答应你!漂荡了这些年,我也真想过几天恩爱夫妻的小日子呢!”
飞廉话虽如此说,可他又隐隐约约觉得,这滩浑水根本无法一眼见底,未来还指不定究竟如何呢,只能努力再努力、小心再小心。何况如今民变四起,北方又不知生出何等变数,明日究竟如何,真是不敢深想啊!
几天后,蔡京派出的人马,开始通过各递铺陆陆续续地有了用密语写就的回书。飞廉便又将黄瑛找了来,两个人躲在周氏庄园的一间密室中,开始了对回书的细致整理。
通常使用密语写就的书信,往往是双方先约定好以某部书(比如《论语》)为蓝本,然后便以该书的文字书写,只是为了保密,只写出某页某行第几位数,不会具体写出该字;收信方在得到该密语书信后,便可以根据约定好的那部书,再将密语一一破解,形成清晰明了的内容。这种做法本来是用于军事信息传递的,但出于保密目的的其他人等自然也可以使用,而且密语方式五花八门。
待让人译写好了,黄瑛就在一旁给飞廉念着,飞廉便用蝇头小楷在空白舆图上记,两三天以后,随着几十个州县都已经完成了纪录,飞廉便指着带标记的几张舆图,对着黄瑛成竹在胸地一笑道:“揭露天机的时刻到了!”
飞廉取过一张舆图来,然后用一支朱笔在上面花了四五道曲线,接着他又如法炮制,在其他几张舆图上也画了类似的朱笔曲线。黄瑛在一旁看得仔细,等到飞廉完工时,她指着近旁一张舆图上的曲线,兴奋道:“我明白了,你这曲线连接的是同时下雨的州县,从这张图上的曲线看,六月初三在镇江一带的雨,慢慢的,到了初九便降在了汴京,也就是说,只要掌握了这个轨迹,其实就不难断定何地何时会下雨了!”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虽然有些时候雨从不同的方向而来,但只要掌握多地下雨的情形,就不难预知汴京何时下雨了!”飞廉一副洞若观火之态,“你再看这几张,皆能看出这雨明显有一个移动、扩散的过程!你再仔细看看这张,这应该就是老道祈雨那次的,这里还有风向!”
黄瑛细细地看了一下,立时眼中放光道:“哎呀,这天机还真让你这有心人给窥破了,我看明日你也可以跟官家说你能祈雨了,呵呵,自然就等于揭破了林老道的伎俩!”
“不,不,不,这个看着容易,但是需要大量的人手,和高妙的传递消息的手段,你想啊,如此广大的地域,这雨移动得又如此之快!”飞廉在舆图上比划着,“而且有时候风大小不定,所以雨动起来也不那么规律,万一判断错了,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嗯,看来这林老道也是能赌、敢赌,想来他也是身经百战了,比咱们有底气,而且他手下的徒众一定不少!”黄瑛杏目一瞪,“想必他在各处也弄了自己像烽火台一样的所在?”
“这个应该不会,白天时也许靠高处的旗帜,晚上靠各种声音吧,总之,人手定然少不了,没个千八百下不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将这事告知老家伙吧,他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几年前贵司一个御前班直制作了一种飞梯,居然监守自盗,偷取了大内几个殿中陈列的很多宝贝,这事便是老家伙侦破的!”飞廉故意压低了声音,“那就看他如何定夺吧!”
“是有这事,我也听闻过,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咱们也要小心些,呵呵!”
当飞廉进到先前那间密室中,将窥破林灵素“天机”的事情细细跟蔡京讲过了,蔡京大为惊喜,不由拍案道:“呵呵,本公就晓得你小子是块材料儿,这回真是没有看走眼!你这些话,换个主子还真没心思也没识力深究此事,偏偏咱们官家爱在这些事上琢磨,定然一点就明!上回老夫失利,是操之过急了,眼下咱们虽然小有进展,但不宜轻举妄动,还要看准时机,争取一击致命!”
“那太师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