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五个人计议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最后飞廉只好先让明非尽量召集些江湖兄弟,以备他日之用。
加上汴京最近老是下雨,到处湿漉漉的,让飞廉异常烦闷。这日雨后他到街上漫步,正巧走到御街时,看到一个瘦弱又熟悉的背影,那是一身灰色的僧衣,飞廉忙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待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飞廉于是笑道:“小和尚,你几时来的汴京?还认得我吗?”
那稚气未脱的僧人只是回头看了飞廉一眼,又向他施了一个僧礼,没有多说什么,转过头去便走掉了。飞廉注意到,这小僧人虽然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可他的眼神有一瞬间还是出卖了他,他正是当初飞廉与黄瑛在深山中遇到的那位小和尚,只是他今日为何这般情形了?
飞廉怔怔地看着小和尚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了御街的人潮中,正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左右金吾街司静街的锣声响起,御街上的行人赶快往两旁躲避,没一会儿就远远看到官家的銮驾往这边赶来!
飞廉最厌恶这种奢华的排场,于是扭头就走开了。过了约摸一刻钟,他正在一个卖香饮子的小摊旁坐着,突然街上喧闹起来,人群开始往御街那边涌去,飞廉好奇地起身来拉住一人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有人拦了官家的车驾,好大的胆子,汴京城里可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儿了!”那人说完就继续往御街跑去。
“破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打!”飞廉的心中突然蹦出了这句俗语,然后他不由得窃笑起来。他以为可能是什么人有冤情,所以拦御驾告状什么的,也没有太在意,便走进一家脚店中又吃起酒来。过了约摸半个时辰,飞廉正往黄瑛家走去,突然听到人们在窃窃私语道:“那个僧童真是舍得一身剐,居然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僧童?飞廉马上意识到他们说的会不会是那个小和尚?于是他拉住人家悄悄问道:“我上午在御街上看到一个僧童,是不是身穿灰色僧服、瘦瘦的那个?”
“他已经被皇城司的人抓了,我们也没有看清,倒是远远看见是穿了一身灰色僧服,瘦瘦小小的!”那人回道。
“他拦了官家车驾?”
“何止啊,他还对官家破口大骂呢!”那人贴近飞廉小声道。
当街辱骂皇帝,这可是旷古罕闻之事!飞廉不多问了,毕竟问了人家也未必敢说,说了可能还要惹上麻烦,弄清这事的详情还得靠黄瑛亲自走一趟宫里。
就在去往黄家的路上,飞廉心里寻思着,这小和尚多半也是对官家崇道抑佛的举动非常不满吧,所以挺身起来加以卫护他心中的正信!说不定他还是受到前段时间汴京内外传得沸沸扬扬的高僧道楷的激励呢,才敢于如此豁得出去!飞廉还清晰地记得当初这个小和尚给自己带来的那种心头一震的感觉,看来他真的是一个不惜以身殉教的虔信者。
话说官家的佞道之举早已令天下人言藉藉,在僧众之中更不乏非议者,偏巧这时有一位高僧威武不屈,弄得官家灰头土脸的。
这位名僧法号“道楷”,当时正主持东都洛阳的净因禅院,洛阳府尹李寿素喜禅学,特别推重道楷,便在陛见时极力向官家做了推荐。官家于是命中使赐予道楷磨衲僧法衣,加赐四字禅师之号。
按照规矩,净因禅院应该给中使一千两白金作为谢礼,可是道楷却称不忍让院中破费干脆拒绝了封赐,经过中使再三苦劝,道楷依旧不受。官家闻知此事后,大为吃惊,便命李寿前往劝导,可依然没能改变道楷的心意。
中使一连往返洛阳达十七次,道楷依然故我。如此蔑视君权,令赵官家大为恼怒,加上蔡攸、林灵素等人的撺掇,朝廷于是以违制之罪对道楷加以惩处。
李寿无奈,只得将道楷暂时羁押到了洛阳府衙大牢中,随即有僧俗千余人来至洛阳府大堂,李寿弄巧成拙,自觉惭愧,不好意思出来见众人,只得让两位少尹过问此事。
按照朝廷律法规定,七十以上的老人可以不受杖责,所以一位少尹便故意问道楷道:“僧七十几岁了?”
“六十有二矣!”道楷如实回答道。
两位少尹不禁面面相觑,只得叫来了医官。按照朝廷规定,若是身患疾病可以适当免除刑罚,因而一个少尹又故意说道:“医官,这位老僧瘦顇,疑若疾病状,你可要仔细勘验一番!”
“道楷平生无病。”道楷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