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方向是一座高山,他也有些奇怪,太後想杀自己,根本用不著亲自过来送他上路,一个微不足道的男宠而已,只要派出杀手,不到半刻锺就可以解决。
薄雾中渐渐出现了一群人。太後一袭素白的衣裳,俏生生站在那里,一脸的决绝神色却影响不了她的绝代风华。她身後有几个宫女和侍卫,见到云罗来,都迅速的退到两旁。
“哀家本来以为,事情不会这麽顺利的。”太後看著云罗,目光里竟然有一丝惋惜:“鉴非的性子我很清楚,她不会轻易相信我的话,不过他也舍不得这个两全其美的计策,所以他一定会答应哀家,可他也一定不会给哀家下手的机会。他会亲自送你去那处庄子,因此哀家在他喝的茶里,下了点高明的迷药,足够让他睡到日上三竿时的迷药,不过这药无迹可寻,等他醒来,也只会以为是昨夜太过荒唐,导致今日晚起,本来麽,离别在即,用尽了最後一分力气温存,也没什麽好奇怪的。”
云罗微微一笑,连他都奇怪自己怎麽竟然能如此平静:“太後似乎不必跟我解释这些,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今天早上的熟睡是因为他已经下了杀我的决心。不过听你这麽一说,我觉得很温暖,在他中了迷药的时候,竟然还能为我醒来,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已经足够了。”
太後叹了口气:“没错,那孩子为了你,变得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所以……哀家不希望你误会他,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个误会而恨他,在黄泉路上也不安生。来世投个好人家,变作女孩儿,再不要牵扯进皇宫贵族中,平平淡淡的过一世吧。这一世,是哀家太自私,为了我的儿子,不得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要恨,你就恨哀家吧,你虽然相貌平平,可是不得不承认,或许你有你优秀的地方,只是哀家不能容你,後宫不能容你,锦绣国的列祖列宗不能容你。”她退後了一步,指著前方的悬崖:“哀家想过很多种办法,暗杀,逼你喝下鸩酒,可最终我还是忍不住选了这一条路,你跳下去吧,如果天不灭你,跳崖後还能不死,哀家就不会再追杀你,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你的地方好好活下辈子吧。”
云罗冷笑一声:“我该感谢太後对我的仁慈吗?”他直直看进对方的眼睛,就连高高在上的太後,也不得不避开这种注视:“你当然不用感谢,这也不是仁慈,从此後,无论你是生是死,我都会当作你已经死了,对鉴非,我也会这样的告诉他,本来我想著你不认识庄子的路,最起码也会拉著灯笼陪你过来,没想到你竟不告而别。哀家这一生,诸多命债在身上,不过能够少添一条,还是少添一条的好。所以在这一点上,哀家应该感谢你。”她终於抬起头看著云罗:“你……这就去吧,鉴非不能亲自送你,就由哀家来替他。唉,造化弄人,如果你是个女孩儿,无论如何,哀家也会……”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声。
云罗看著前面高高的断崖,一颗心逐渐的往下沈著,他怎麽也没想到,他和尹鉴非之间没有告别的离别,竟然就是永诀。想起昨夜他那样紧紧的抱著自己,信誓旦旦的将相逢的日子一遍又一遍的提前著,他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我很後悔,”他拖著步子来到太後身边,悲愤的看著她:“我不应该和他不告而别。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对他的所谓关心,只会让他更加痛苦,除非尹鉴非根本不爱我,否则你一定会後悔今天的决定的。”
太後看著那个倔强的身影一步步走上前面的高崖,目中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会这样吗?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没有什麽伤痛是时间不能淡化的,她如此的确信。忽然看见云罗转过身来,他身上素色的衣襟在山风中飘荡,仿佛就要振衣而去,他冷冷的看著太後:“有一句话,我从来没有对尹鉴非说过,虽然这是一个我们俩都知道的事实。我一直以为有的是机会,可没想到我再也不能亲口对他说了,所以就请你代我转告他吧。”
“什麽话”太後的心里一窒。
“告诉他,我爱他。”云罗轻声的,一字一字的说,他说得那麽小心,仿佛是怕惊醒了山间的鸟儿,又仿佛是对这一句话无比留恋。说完了,他转头看看四周,目中慢慢流下泪来:“别了,尹鉴非,再也……再也等不到你来接我了,再也……等不到了。”随著一声悠长的叹息,云罗纵身而下,不过是一瞬间,那个素色的人影便消失在太後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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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哀家不喜欢他,可是哀家却不得不佩服他,虽然是个残疾,没有什麽本事,但他到最後,也没失了男儿本色。”太後喃喃自语,目中竟也有泪光,她转过身来,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再不复片刻前的光彩照人:“轻盈,也许哀家做的这一切,都是错的,是不是?”她唤著自己的心腹宫女。
轻盈看著断崖的方向不说话,良久才开口道:“太後做的对错与否,婢子不知道,婢子只知道这一生,再也忘不了这个人,婢子也算是杀人无数的了,可是能够这样从容干脆却又难舍尘世情缘的人,婢子知道这一生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
先前的那个老者上前,呵呵陪笑道:“太後与姑娘这是怎麽了?不过死了一个男宠而已,就算他……”不等说完就被太後大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闭嘴,你们每一个人都给哀家记住,他……不是鉴非的男宠,而是鉴非的爱人。如果他是女儿身,完全够资格做他的皇後。”她又回身看了一眼悬崖的方向,摇摇头道:“唉,现在说这些又有什麽用呢?错也好对也好,都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哀家不会後悔,不会後悔的。”她重新转过身来:“好了,摆驾回宫。”
尹鉴非醒来的时候,云罗已经不在身边,只有一缕泛著轻香的发,被整齐的放在枕边,他鞠起那绺头发,慢慢放在自己的心口,不知道为什麽,有一股从骨子里泛出来的疼,惹得他心慌意乱。
“不会分别很久的,云罗,我会很快的去接你,不会分开很久的,你要在庄子里乖乖等我,知道吗?”他在那发上吻了又吻,直到有人敲门,才珍惜的将那缕发揣在自己怀中,回过身来,原来是伺候梳洗的仆人,他心里一怔,旋即又想起来,云罗已经去花圃山的庄子了,今日不会替自己梳洗。
懒懒的下了床:“灯笼呢?让他过来见我。”他吩咐那个仆人,却听他恭敬回答道:“回王爷,灯笼姑娘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买些东西。”他说完尹鉴非就愣了:“什麽?他没有送云罗去花圃别院吗?”心里陡然往下沈,云罗,该不会是不辞而别了吧。
果然,那仆人奇怪的道:“没有啊,云公子想必是天不亮就出去了,我起来就没再看见他,等我去问问守门的老刘。”说完转身出房,尹鉴非在这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想了半晌,连忙更换衣物,等那仆人回来,说云罗果然是四更天的时候叫了门出去,他心中就越发不托底,对那仆人道:“你去看看灯笼回来没有,给我备车,我要去花圃别院一趟。”是的,他必须要确定云罗到了那里,否则他自己一个人,就是找到了庄子,那些仆人们也不可能放他进去。
那仆人道:“可是王爷,太後一大早便让宫里的公公来宣旨,让你醒来後速去皇宫一趟,有要事相商,你若在这关头上为了云公子而抗旨,是不是……”他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尹鉴非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不得不承认这话极有道理,那个老太婆心狠手辣,若看见他为了云罗弃正事於不顾,说不准就会违反诺言,对云罗下手。想到这里,沈吟了半晌,方对那仆人道:“好吧,你和王府的总管去别院一趟,看看云罗是否在那里,让别院的仆人们好生待他,若委屈了,日後我绝不饶恕,我现在就进宫去。”那仆人答应了,一边退出去。尹鉴非这里暗自思量,心道这个仆人虽然不太值得相信,不过那个总管倒是自己从义父处带来的人,足堪信任,由他去确定云罗的消息,是万无一失了。
待傍晚从皇宫回来,在半路上正遇见灯笼,尹鉴非生气道:“你一大早就出去,现在才回来,有什麽紧要东西买的,我本来要让你送云罗去花圃别院,结果他不告而别,你也没了影子,只好派别人过去,但愿他不要迷路走失才好。”
灯笼愕然道:“是吗?这事我一点不知,昨日是总管说府里的药材都不好,也没有会挑这些东西的人,於是我今日才上街去买药了,偏偏路上遇见几起不平事,我插手管了几桩,耽误到现在,连午饭也没吃上一口呢,不过云罗这事儿著急,不如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