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笔者按:“阳关三叠”唐时原曲与词已迭失不可考,后人重修过多个版本,小说中引用的是清人张鹤辑编著的《琴学入门》中,所载之词谱。
第十九章凭谁诉(二)
玉儿惊喜交集,张了张嘴,抢前拉着他问道:“你找着兰陵了么?她可过得还好吧?”萧云点点头。阿儒神情微变,古怪的盯着他,说道:“人海茫茫,竟还真被你这浑小子找着了!”说话间一声低叹,似乎有了无限感慨。
萧云道:“只要有心要找,哪怕走遍天涯海角,总会找着的!”接着偷瞥一眼蓉九娘,见她双目微垂,神色不露悲喜,与记忆中的泼辣女子形同两人。暗想:“她若一上来便数落我,我才好说告诫的话,如今她不言不语,却教我如何说得出口?”心中犹豫不决,忽的众人都没了话语,各在心头沉思,远处隐约传来欢歌笑语,将此处突然出现的宁静衬托得格外奇异。
他在心中思虑不定,蓦的感到自己甚是好笑,想到:“只要我是真心对待公主小姑娘,又何必掩饰自己曾经的轻狂?”想到这里,此来的一切忧虑、尴尬通通消了,心下只剩重逢师傅、朋友的欢喜。
阿儒出神片刻,说道:“小云儿,当初你虽暗在心中反感我这套剑法,但这么多年来,也算不无小成,加之去边疆舔血历练,起码应已入了剑道之门,即便是公孙大娘亲自出手,也不可能一招将你击败,你怕是喜欢了别人姑娘,故意让招讨人欢心吧?”
萧云面色一黯,说道:“师傅,我的真气全失,剑法已毁了!”他极少称阿儒为“师傅”,也未因救治成兰陵而失去真气一事后悔,但此时面对阿儒,想到他多年来手把手的悉心教导,却也甚感痛心。
阿儒惊问道:“怎么回事?”
萧云当下便将成兰陵偷练“玄女御身术”走火入魔,自己先用霸王神刀的阳刚内力保住她的性命,后来运用先天真气误打误撞治好她的伤势一事简要说了,末了说道:“阿儒爷爷,你教我练剑时曾说,本门剑法须得以气御剑,我真气消失,不是剑法全毁了么?”他讲述这番始末,自己还不觉得,旁听众人却都听得频频侧目,蓉九娘妙目圆睁,问道:“眼下若有人与你打架,你怎么办?只能挨打吗?”
萧云哈哈一笑,说道:“也不是你说那样,我在军队里学了一套刀法,自有内力修炼法门,只可惜还没有完全练成。而且我还学了一套古怪剑法,不需运气导剑,也能发挥威力!”说着去瞧阿儒的神色,见他眉头紧蹙,却并无特别异状,暗在心头一喜,想到:“师傅不提异议,当是知道剑法除了练气一道,还有他途。”
阿儒沉吟半晌,起身道:“小云儿,随我来。”当先下了楼。萧云情知他有话说,连忙跟了下去。阿儒折了两根树枝,在楼前小池旁站定,递给他一根,说道:“咱爷俩来过过招。”说完蓦的平举树枝疾刺他的右眼。
萧云本就有疑难想要请教,伸手拿过树枝,却不料阿儒突施冷箭,招数迅捷狠辣,瞧那气势哪象师徒喂招,分明志在一招杀敌。他躲闪已来不及,只觉眉骨一热,接着痛楚难当,右眼顿时一片漆黑,连忙疾退几步,不可置信想到:“阿儒爷爷将我右眼刺瞎了?”心下不由大惊,还来不及伸手捂眼,阿儒手中的树枝又往自己左眼刺来,来势比刚才更加狠辣。他惊疑不定,霸王神刀应手挥出。阿儒招式不变,只在他用出“狂刀”之时微微一顿,已与他错锋而过,树枝依然笔直往他左眼闪电刺去。
萧云招数已老,百忙中脚步连退,树枝回收倒卷,却是用了一招情剑中的招式,去挑阿儒手腕。阿儒身形略动,已然避过他这一招,树枝毫不停留,递至他左眼三寸距离。
萧云至此才稍稍回过神来,右眼疼痛钻心,不可视物,飞快想到:“阿儒爷爷为何要刺瞎我?”顿时又惊又气,但此时丝毫没有空闲让他思虑,信手用了一招“五阴式”,去绞阿儒手臂。
阿儒似乎识得霸王神刀的威力,闪电般拔地而起,让过来招,在空中余势不竭,树枝又递进了两分。萧云连发数招,只能堪堪将他的招式缓得一缓,自己不停倒退,已然围着小池绕了一圈,万分紧迫间,就连右眼的痛楚也不及细查,更是无力喊叫说话。他被逼得神志略乱,情知阿儒用的这招“如影随形”只要拿捏准了时机一追到底,对手甚难幸免,当下也无力多想,只管奋力疾退。
二人一追一退绕着小池不停绕圈,阿儒手中的树枝不断催出丝丝剑气,炙得他左眼阵阵刺痛,泪水决堤而出,再也看不见事物,但欲拼命保住左眼的念头却异常清晰,生存本能激发了周身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忽觉阿儒的身形放缓下来,自己已可侧身避过,当即移步闪到小楼前,捂着右眼大叫道:“你……你干什么?”
阿儒哈哈大笑,咕咚一声坐倒在地。蓉九娘等人早已下来旁观,连忙抢上将他扶起,听他喘息说道:“任督二脉乃是生死玄关,一旦打通,内气便可生生不息,阴阳互换。只要不死,再重的伤势,也不过是一场重生而已!”
萧云右眼疼痛渐消,重又模模糊糊看见了景物,在心头琢磨他这一番话,听他续道:“你既然能运用饮血八式,而又没有走火入魔,任督二脉定已通了,我刚才不过是点了你的穴道,让你暂时失明,试一试你罢了……,”说着深深吸了口气,神色平缓下来,叹道:“我老了,真是老了!”
萧云心潮起伏,但见阿儒颓然显出老态,顾不得询问自己的事,连忙上前扶住他,说道:“你刚才追得我连还手之力也没有,怎说自己老了?我在西域的名头可不比九娘在长安城的名头小,与陌刀王李嗣业齐名哩!”
阿儒哈哈笑道:“浑小子,总算我没有看错你,是我的好徒弟,哈哈哈,你说的那个小姑娘我还记得,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练剑坯子,不过你虽然浑,却极有练武天赋,眼下或许不及她,但只要坚持不懈,再过几年,必定不会比她差!”
蓉九娘接口道:“眼下他都比不过别人,再过几年,又怎能比得上?”
阿儒说道:“小云儿从小顽皮,又对我这套剑法心存轻视,若我按常规教他,定然难有大成,岂非最终成了一对庸师劣徒?嘿嘿,我洪年儒的徒弟,又怎能比别人差?好在这浑小子有个长处,能悟。因此我教他的不止是一套‘女人气’剑法,而是如何在武道上学会‘悟’字!”转头又对萧云道:“你学会如何去悟了么?”
萧云听他这一番话,心境忽然变得宽广无比,犹如站在最高的山头上俯瞰脚下众山,只是仿佛有蒙蒙雾气,却又瞧得不是那么清晰。心下琢磨道:“师傅从小传我剑法,时常一招给出多种练法,甚至要我自行选择用那一种最得心应手,却原来是在启迪我么?”当下问道:“日前我学了一套剑法,不须运气出剑,竟能发出剑气,这不是违背了剑理么?”说着也不等阿儒答话,举起树枝演练情剑,此时他心中各种念头纷呈,欢喜与迷惘交替走马,成兰陵的身影也时清晰时模糊,酸甜苦辣样样俱全,待到一套剑法舞毕,只觉疲惫不堪,再看立脚周遭,尽是横七竖八深愈两寸的剑气冲击印痕。
蓉九娘惊奇叫道:“这是什么剑法?”萧云道:“这叫情剑,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