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景曜三年九月二十八,政事堂明发讨蜀檄文,昭告天下。九月二十九,圣旨下,加封陈封为征西将军,汉中、蜀中招讨使,汉中、永兴、秦凤三郡安抚大使,节制三郡兵马、钱粮,兼领禁军虎贲军都指挥使,假节,赐虎符。率龙骧军鹰扬卫、虎贲军云冲卫,并驻守汉中之虎贲军长林卫、天雄卫,共四卫兵马十万大军征讨西蜀,吊民伐罪,殄灭无道。
另一道圣旨是下给秦玉的,命龙骧军左骁卫分兵一万出镇河东,听从河东郡刺史徐慎节制。又命秦玉为主将,率左骁卫一万五千兵马出镇淮南。想来政事堂为留八万禁军拱卫梁都也是绞尽脑汁,最后只想出这个法子来。
秦玉无奈,只得聚左骁卫诸将会商,诸将公推张先为出镇河东主将,秦玉便命张先率角营,杜挚率氐营,成彦率心营共一万兵马,以张先为主将,出镇河东。
此时张羽已与文越互换了职位,到左骁卫营中供职。秦玉自率马保之亢营,洪钟之房营,赵广之尾营,张羽之箕营,共一万五千兵马赴淮南戍守,克期十日发兵。
秦玉接了旨,自在营中安排出兵之事,营中杂事虽向由刘逊打理,但他自接掌左骁卫以来首次出兵,少不得也忙乱了半日。午后又去兵部、户部商谈行军路线,粮草军器诸事,申时后又去陆纶府上与老师话别,回到宅中已近戌时。
去岁秦玉已由陆纶做主,与翰林院学士承旨林祎之孙,秘书省少监林律之女林氏成亲。那翰林学士承旨乃是从三品高官,又是清望之职,地位尊崇,只因见秦玉年纪轻轻已是正五品武将,料想他前程必是不可限量,这才将孙女嫁与他为妻。
那林氏小字雨霏,年方十七,生的雨润姿娇,楚楚动人,又因出身书香之家,更是知书识礼,柔顺恬静。秦玉自娶了进门,便爱如珍宝,每日厮缠,如今骤将分离,心中自是不舍。
进了后堂卧房,只见林氏正与两个使女云儿、霁儿在灯下做女红,秦玉也不说话,身子一下便瘫倒在圈椅中,
两个使女见他进屋,忙放下手中活计,上前相迎,林氏也放下手中之物,起身道:“官人回来了,可曾吃过饭?”
秦玉在陆纶府上已吃过酒饭,此时已微有酒意,便道:“已吃过了,只倒茶来便是。”林氏便打发两个使女去倒茶,再烧水洗漱。
秦玉见两个使女出去,便从椅上站起,走到床边倒下,顺手揽过坐在床边的林氏,道:“娘子整日不得空闲,我今日可也忙得要死了。”
林氏被秦玉揽得身子一歪,忙伸手推开他道:“看丫头们看见。闲了这许多时日,如何又忙了起来?”
秦玉笑道:“看见又如何?何必防着她们。唉,圣旨已下,我要出征了。”
林氏一惊道:“出征?何时启程?去往哪里?几时回来?”
原来秦玉一向未将朝中之事说与林氏,此时骤闻此语,林氏自然吃惊,秦玉便笑着将圣旨命他出镇淮南之事说了。正说着,两个使女回来,秦玉起身吃了茶,又由霁儿服侍他洗了脸,又泡上脚。
秦玉双脚泡在木盆里,两脚对搓着。林氏听他说完,便道:“出镇淮南,那也未必便有战事,只不去西蜀便好。我也不望着官人立功受赏,只平平安安便好。旁人都说官人年少高位,日后必然立大功,封疆裂土,我却不指望受封诰命甚么的,只要官人平安,纵是一辈子只做五品官,我也是情愿的。”
秦玉感其情,伸手便欲拉她,林氏急忙躲开。秦玉双脚泡在木盆里,不得动弹,只伸手却够不到,两个使女站在地下吃吃地笑。
林氏嗔道:“只顾笑,还不快服侍官人洗好脚。”云儿、霁儿听了,忙忍着笑上前将秦玉双脚揉搓洗净,又用干布擦干,端着残水出了屋。
秦玉趿着鞋,极舒适地在地上踱了几步,又回到床边坐下,说道:“若是率我左骁卫两万五千人马出镇淮南,南楚见我兵威强盛,当真未必敢来进犯,但却不知政事堂这些大老爷做何想,定要有八万兵马守卫梁都才放心,只要我率一万五千人马镇守淮南。楚人见我兵少,又恐我大郑取了西蜀,或许当真忍不住要来犯我南境。兵连祸结,只怕难免。这些文臣,不通兵事,只知胡搅,一场战事不知又要打进去多少性命、钱粮。”说到这里一眼瞥见林氏脸有不豫之色,突又省悟,急忙拉住林氏手道:“我说这文臣可不是说你父祖,何况我也是文臣出身,当年我也不通兵事。”
林氏随秦玉坐回床边,转嗔为笑,却又黯然,握住秦玉手道:“若是南楚来犯,官人只有这许多兵马,可如何是好?”
秦玉笑道:“那也不妨,我曾随陈都司在淮南打过一仗,也曾胜了南楚何璠,纵是他兵马多过我,我也不惧他,娘子放心就是。”
林氏道:“纵是如此,官人也还需小心些才是。兵凶战危,莫忘了家中有我。”
秦玉一手握住林氏玉手,一手揽住林氏纤腰道:“我岂会忘了你,我必得日日夜夜念着你,便是睡梦之中,也要与你相会。”
林氏脸上含羞,小声道:“官人这一去,也不知几时能回?”
秦玉道:“几时回都尚未可知,多则三年,少则一年半载,想来也可回来了。”
林氏双颊泛红,声音愈小道:“若如此,只怕官人回都之时,孩儿已经出生了。”说到后来,声音极小,几不可闻。
秦玉却如闻惊雷,顿时又惊又喜,侧身抱住林氏道:“如何?可当真么?你。。。你有了身孕?”
林氏垂下头,轻轻点了点头。秦玉大喜欲狂,双臂张开抱住林氏道:“当真?我秦玉要有孩儿了?”
林氏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眸子注视着秦玉道:“为了这孩儿,官人也定要平安归来。”